老宅拆迁,连夜和父母清理着杂物。每翻出一样老物件,坐在边上打着煤油灯的外祖母便用颤抖的声音慢慢讲述着属于它们的岁月。夜已深,云遮着月,只剩几颗星还缀在夜幕之中。煤油灯不停地燃着火,闪烁的光亮照满整个小小的杂物间。
父亲把半个身子探进一个积满灰尘的箱子,略微吃力地掏出一盏煤油灯,我不经意地撇撇嘴,眼神里是不屑。下意识望向外祖母手里跳跃着火光的那盏……
外祖母拄着手杖,颤抖而又激动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从父亲手里接过,只一瞬间,眼中闪烁着泪光,脸上泛起丝丝笑意,缓缓道出过往……
“那会我才二十出头,穷,没读书,便想着去打工。有个老乡的朋友,是从城里回来的,说他认识一个大老板,让我们跟着他去,一天就能赚十几块呢!我们几些人,胆儿大,就想着去试试。刚到没几天,是见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还签了什么长期合同。结果后来,他就开始虐待我们,什么高工薪,全是狗屁!咳咳……”外祖母咳嗽了几声,继续道,“开始骂我们打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就几口稀粥,咳咳还,还不给工钱。那些抗议的逃跑的就被抓起来当着我们的面打一顿,甚至还有……还有被打死的!”
大概是说到阴影处,外祖母的声音越来越颤抖,也越来越激愤。手里那盏煤油灯也跳烁着火光,照得房间忽明忽暗,父亲赶忙拍了拍外祖母的背,母亲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递给姥姥,稳住外祖母的情绪。我就呆呆地站在那,实在难以想象,当时外祖母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也挨过,后来只有老实干活。有天晚上啊我就悄悄站在门外边儿,望着天,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有。我心寒啊,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就蹲着哭,还去找了绳子。然后看到你外祖父拿着这盏灯过来巡查,我当时就想完了啊被发现了,结果他没有打我!他就靠在旁边墙上抽烟陪我还开导我。那晚上,我的心都被暖化了。也不想死了,就盼着他路过,想看着那盏灯,想跟他说说话。后来我们结婚了,他还费了老大的劲儿把我带了出去……只可惜你刚出生没多久,他就跌下山死了……”说到这,外祖母用衣袖擦拭着灯,字里行间全是落寞与遗憾。
我实在是被他们之间的爱情所感动,在外祖母绝望之际,外祖父带着这盏煤油灯让外祖母活了下来,拯救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或者说,也拯救了数十个生命……
“你外祖父出来后,去给当地政府举报,那伙人被抓进牢里去了,受害的那些人也重获自由。后来他们被放出来的时候,去找你外祖父,还好我带着村民去得早,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差点咽气。”我突然觉得,或许外祖父本身就是一盏煤油灯,为他人带去火与光,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虽然与外祖父未曾谋面,但他的伟大事迹与那盏煤油灯一同刻在我心中,带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与充满希望的光亮。这精神,将永远铭记与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