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步伐太快,阳光总是在人关上窗的后一秒到来。情感已跟不上它的节奏,太多的隔阂,像一扇扇隐形的窗,阻挡了人与人的感情。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柔软的地方,在那里你能感受到父母对你的爱,只要推开那扇与爱隔阂的窗,才能追寻到亲情的那束光。
自从我上了小学以后,记忆中便很少出现父亲的身影。也许是性别差异,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总不会像我和母亲那样亲密大方,我和他的交流,总是“嗯、对、好、奥”这些简单的字眼,他也从不会主动找我唠唠嗑。这如西湖水面一样平淡的父女关系,逐渐在我的成长中,被遗忘在角落。但有一天,他突然像大海一样荡漾起水花,涌来浪波,将我包裹住。
“回来了?”“嗯。”我把书包甩到地上,找着拖鞋,漫不经心地回应到。窗外嘈杂的雨声刺激这我的耳膜,脑中鲜红的“差”字就像这雨雾一样无法消散。倏忽间,耳畔又传来他粗犷的声音:“怎么了?在学校不开心吗?”我顿了一下,敷衍的说到:“没事。”他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去继续滑动着手机,刺耳的,劣质的音效混杂着雨声充满整个空间。我砰一下关上窗,熟练的掏出书本,写起枯燥的作业,思绪再次沉溺在白纸黑字之间。
以至于父亲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听到他一直在问我话:“在学校吃饱了吗,再吃点儿?”我的思路因此被打断,恼火的回应到:“不饿,你自己吃去!”他愣了一下,默默走进厨房,没了声。“看来谁都不会真正的在意啊”我内心嘀咕着。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过了许久,一碗面出现在我视野中“趁热吃点吧,加了番茄没有葱,吃不完剩着给我就行”我抬头,看见父亲搓着两只略有烫红的手说到。但我没看见他再端第二碗面出来“你吃啥?”我问到。“奥,锅里热了昨天剩的饭,倒了怪可惜,都是好肉……”他笑着回应。
我的眼皮子抽搐了一下,这句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这样“抠”——破杯子不舍得扔,雪糕不舍得买,一生只为攒钱,攒钱!
我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大杂烩”蹲到茶几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相比之下,我的那一碗番茄面,就像一碗奢华的美食,清汤结合着番茄的红汁水,上面飘着油星子,镶着金边,缚在光滑洁白如绸缎的面条上,夹着几片青菜叶,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反观父亲的“大杂烩”,鸡蛋的腥味,各种酱料混合在一起而染成的混浊的汤汁,油脂黏在碗边,像一层蜡,菜叶枯黄昏沉的颜色,让人看了就不禁皱眉。“这怎么吃得下去?”
我凝视着父亲的饭,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看着我惊讶又奇怪的表情,笑着说:“快吃吧别看我了,我这个可比你的丰富多了”我惊慌的低下头去,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似乎想要挣脱胸腔的牢笼。我缓缓拿起筷子,咀嚼着面条,却意外的,有点酸,有点烫。窗明明是关着的,但我能感受到雨点打在心中,打破那一片死寂,也打翻一地的五味瓶。我努力的关紧窗,不让雨水溢出,但还是挡不住那份惘怅。化作一条小鱼,逃出眼眶,一跃而下,留下一抹重色的水印。
放下筷子,他还在咬扯着一块干巴的肉,眉头之间挤出的一列列皱纹,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他的脊背早已佝偻,脖子与后背的色差,是烈阳的杰作。那条熟悉的灰色短裤,粘满的污渍和洗不掉的汗水味……在那一瞬间,我从未看过如此狼狈的父亲。
也许,他一直都这样?
我站起身,靠着模糊的视线走向窗台,推开窗,大雨已在不觉间停止,阳光穿透云霄,映射在雨珠上,我眼角闪烁的微光也随之干涸,心中的潮湿全部蒸发掉。
没有了水汽的束缚,心飘到很远的地方,那些杂念与烦恼全然冲淡,就像雨后灰蒙蒙的城镇在阳光的沐浴下焕发出清心的面容。
推开这扇窗很难,但雨水总是冰冷的,阳光总是炽热的。他一直在你身边,你只需要推开与爱隔阂的窗,接住那缕爱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