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九年级(5)班 孟妍妍
我家门前有一棵歪脖子树,上面有两片黄叶,在风中瑟瑟的抖着。
早上,其中一片落了下来,默默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留下另一片在风中继续抖。
我静静的站在树前,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又像是在为树叶默哀。
“吃饭了。”一声苍老、慈祥的声音划破寂静。
“哦,郝婆婆,马上来。”我一边应着,一边回到屋里。
说是屋,其实是个棚。墙根处、房顶上生着枯黄的蓬草,灰白色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残破的砖。
但,它是我唯一的依靠。
是的,我是个留守儿童,父母都去大城市打工了,我因户口的原因,只得一人留在这儿。家里只剩我一个人。同村的郝婆婆看我一个人怪可怜,便主动提出要照顾我。
其实郝婆婆也是个空巢老人,而且是个“田螺眼”,只有一只眼能看见,人们便因此认为她是年轻时不老实,染上了什么恶疾。所以,在道德高度上都对她表示轻蔑和厌恶。
所以,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人,我本是不愿意让她照顾的,但奈何架不住孤独,只得和她一起生活。
不过当我的父母知道后,强烈的表示要让我去她家,而不让她来我家,因为怕她偷东西。
进了屋,看见她已经坐在桌旁,我便坐到了对面。一顿饭,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吃过饭,我将碗筷洗干净,背了书包,就去上学了。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几个月。
我所就读的乡村小学,原来也曾兴盛过一段时间,但随着人们潮水般离开乡下涌去城市,也逐渐没落了,一个校园剩下不到五十个学生,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师身兼数职。就算这样,仍有学科没有老师。
或许,终有一天,将不会再有乡村小学。
放学后,天已经黑了,街灯发出惨白的光。在婆婆门口那,我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仔
细辨认了一会,才认出是婆婆的儿子——是一个背井离乡去城市打工的人。依稀听到了“请假……老板……”,“以后再也不用来了!”等字眼,惨白的灯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他好像一个单薄得任风一吹就会飘走的纸片人。挂了电话,他却收起了脸上的失落,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推开笨重的木门,走进婆婆屋里。
我良久的站着,站在流动的风中,好似站在流动的时光之中。风还在继续,吹过了五彩斑斓。但在惨白的灯光下,一切都是黑白的。
在这黑白的风中,在婆婆儿子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我看到了他在门前被一块儿凸起的砖绊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把那石头重新铺平了。可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也没有想到,他的母亲已经老得不需要一块砖绊倒就会去世了。
其实,是我打电话骗他来的。我骗他说婆婆病重,命不久矣,希望可以见到他最后一面。没想到,这美丽的谎言竟然变成了恶毒的咒语——我欲哭无泪。
我看见婆婆在门前晒太阳,晒了一个下午。她在阳光中幸福的闭着眼睛,仿佛一切孤独和痛苦已离她而去,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她的眼睛上,为她带来了一个金色的,幸福的梦境。只是,她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又想起婆婆生前总爱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街口。夕阳将她的影子斜拉了出去,像一个细长的秒针,无声无息得移动着,但她却像一个雕塑般纹丝不动。风呜呜的吹过,奔向另一个尽头。
我又看到了年三十那天早上,我早早来到村口,站在皑皑白雪旁迎接父母的到来。因为寒冷,我在雪地里像小雀一般跳来跳去。但我的心是炽热的,正像小火苗那样噼里啪啦的燃烧。终于等到了父母,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向村里走来,我连忙迎了上去,正欲开口,父母却径直走过,忽略了我。“这闺女可真俊,不知道咱闺女怎么样了……”这轻飘飘的话,被寒冷的风塞进了我的耳朵,顺着滚烫的血液,流进了跳动的心脏,然后在干净却又无情的风中裂成了碎片。瞬间,我冻在了原地。
在黑白的世界中,黑白的眼睛看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看到孤独的老人和孤独的孩子眨着没有光的眼睛,一起住在孤独的乡村,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衰老,被遗忘……
我看到那最后一片叶子,终是落了下来,而我仍然站在那个歪脖子树前,在永不停息的风中,静静的,不知是在沉思还是默哀。
风还在吹,吹过了四季,吹过了山川,带着孤独,带着遗忘,带着悔恨,吹到岁月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