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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班级 姓名 指导老师 赛区
高中组 0 陆宇凡 王道清 四川
时间:2021-11-27 点击量:310 推荐量:0 评论数:
				

骊歌梦

昆仑岭少女吟彪曲 无妄渊小生论骊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言极是!且说那日,余将曹公之著作,名《红楼梦》一书看毕,意犹未尽,若有所失,止觉词藻警人,馀香满口。因而,夜间欲寐之时,怀之而卧。盖余之惧益友之失也。说来亦怪,时值初夏,那日天气炎热,狗不吠,鸡未鸣,人懒语,至晚仍是热气难消。吾方欲就寝时,忽地就凉下来,一扫余日间耐暑之躁。更不知何时,花香盈屋,芬芳满室。则余心虽怪,私以为俏风之顽也。清爽之境,很快入眠,眠里生梦。 你道我所梦为何?真真趣事一桩,各位看官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且说梦里,一位贾姓少年,自长安来,一路西行千里,去那昆仑之地访道求仙兼云游之意。至昆仑山脚,换毕鞋,拣上事前备好的竹杖,山去,真是: 竹杖谢屐轻胜马,何须白鹿青崖间。 行渐远,景见晰。漫山遍野,银装素裹,又是一番光景: 琉璃世界千百姿,盐撒絮飞谢家诗。 迤逦银蛇接天舞,阔寥蜡象傍地驰。 再看那山之巍然,入云通天,私以为未有不奇其姿者,后世曾有人云: 恰如杨戬一矛利,殊胜如来五指修。 不餍地原入玄圃,更为天柱比不周。 层云难掩扶摇去,直破凌霄追日休! 贾生一路日夜兼程,到此地时,恰巧是日月交班,阴阳分晓,明暗一山麓,晨昏两界门。如此盛景,自是诗魔发作,高歌一曲: 日行夜歇石上案,银汉欲转夜将阑。 鸺鸟惊树喜莺暖,天鸡鸣风腐鼠寒。 六龙扶桑星月黯,玉兔眠桂日曦斓。 待破层云车辘现,暄辉遍布满河山。 列位看官,你道此诗何解?虽以昆仑之美,然凡有至者,可知此诗所描颇为怪诞,皆是神话。何妙之有?盖糊涂人糊涂作也,且作笑谈。 且说那贾生将那诗一口吟出,仿佛将胸中因京师科举之事於积的浊气一俱排出,顿时心扉一开,神清气爽。遂自身上扯下白绸一段,咬破食指,写下此诗,题曰《望晓》,会逢: 重重云霭一时灭,熠熠光辉一泻来。万壑群山银氅褪,千丘百岫金衣围。 山峦且如此,何况贾生?早已沐浴在这明媚阳光之下。瘦影渐短,日光上潜,竟将那白丝染得金黄,黄布血字,字字成星星之火,句句连燎原之势。火日两照相融,流光一穿人心。透彻膺腔阴霾,引来肺腑深思。贾生不禁纳罕道:“世上竟还有这等光芒。”想到这儿,油然冒出万千感慨:“鲲之化鹏,九万里凌空,不过一朝可晓翰海浪高,鹏翱前会有多少翻身之痛;鲤之升龙,三千尺跃门,无非一瞬,绝知逝川湍急,龙腾前又是几分溯洄之苦。再说那越君勾践,身已南冠,却是二十二载愈难愈坚,三千越甲竟吞吴;汉祖刘邦,生于草野,虽是七十余役屡战屡败,十万汉军终破楚。曩者所列,岂未有窘境乎?居困而不弃者,何也?盖乾坤未定也。正如伏羲所制的八卦图,阴中含阳,阳里纳阴,是以昼里有暝穴,夜间有卯月,未闻有至阴至阳之地矣。今言‘死灰复燃’‘前倨后恭’类成语,以及太白之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盖斯理也。由此观之,万物无极,无极则可生变,生变可衍成万物,循环如是。今余科举不第,以为举目昏黯,无所依托,恰似蓬草,四海五湖飘零,欲 希冀于仙道,却得遇昔日未有所遇之晖,实乃命中之变数,不我亡也。”如此复想了一回,倍添心气,不似先前那番恹恹了。 当下贾生略整衣冠,微掸尘土,又启程去。心里想着:“当日那杜拾遗的诗句道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纵是未能见到仙师道长,若得登顶,一览那峰峦美景,此行亦不为虚。” 于是更加卖力。也不知走了几许,一阵香风携来悦耳婉转之乐,如陈年佳酿,蟠筵美酒,真是: 宫音瑶曲尤不及,未饮先醺醉魂迷。 流连陶醉,自拔无方,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去寻那妙声之源,目光所及,乃是一名女子,但见: 羽衣曳翎,缟履流金。游丝撩茝带,飘发惹兰绫。故故拂风灵耳,婷婷回雪柔肠。秀腿似青簪不二,曼颈若素瓷无双。香鬟未挽,风卷墨云千万;纤指微伸,露霑璠笋六分。 此不过背影耳,却令贾生不知七魄之何处。他纳罕道:“竟不知世上有这般气质的女子。”待见其真容,一时呼吸都忘却了:“究竟是我才疏学浅,穷尽毕生所学,脑中词句亦无法尽述其容之万一!嗟余孤陋寡闻,想大千世界,就余所知之物,竟无一能喻其貌!”霎时,那音乐声复响,贾生竖耳细听,却从中听出断断续续的字来,这下乍了了:“原来所闻,并非音乐,而是女子的嗓音!果真奇女子也!” 却看那女子立于远处一片空地,仰天长望,若有所思,若有所失,口中吟道:“ 聩耳忽闻声沸鼎,乱睛徒望人蠕蚺。 骇疑趣往逢宋玉,借问忙言舞貂蝉。 目晢金斗两星眩,口吐银河千尺涎。 痴相讥腹似狼虎,奇香袭鼻若蕙兰。 檀口融香拟鹿韭,柳眉笼翠走蛇蚓。 葇荑袅袅勾魄影,秋波粼粼没魂形。 纤纤虆腰不盈握,熠熠贝齿难匿瑛 桃靥泛晕引蠋涌,籁音催林惹朝鸣。 嫩藕濯涟衔鲛泪,垂瀑浸墨旖浣绫。 酥雪琼乳凝肤皙,玉冰晶霜砌骨清。 婀娜翩叶千百姿,嫖姚流燕万般情。 回眸一笑倾城醉,未施粉黛鬼神惊。 云想霓袂生紫雾,花迷虹袖罗芳烟。 步莲并蒂涩月掩,颦岫连峰百馨颔。 纺绣巧夺天机黯,工织绝胜嫘祖惭。 才文不逊班氏女,词曲肩比李易安。 感我此言千万语,难尽优伶两三韵。 粪土千金一文少,风尘万里妃荔新。 绿珠双掬此身直,红颜一展天下轻。 璇宇藏娇同夙夜,乌江饮剑共幽冥。 苍穹摘星揽桂魄,更作灯芯奁中镜。 溟海取珠缚蛟虬,更作汝骑头上银。 数睨妍面息塞滞,几抚虚膺意朦胧。 寻心自问盗者谁?四目偶交暗曲通。 关关雎鸠恼睡意,苒苒葭草忆华容。 周公可晓鸳鸯梦?月老肯系姻缘红? 俞郎扶琴素女鼓,山水相和牛羊聆。 沧海方霁捞花月,巫山初晴逢彩云。 笙歌召凰度九重,羽化登仙入三清。 忽感白驹怨短梦,故托鸾鸟寄长情。 此心诚感山川鉴,天地不负日月怜。 八环凤舆入帘近,五陵年少瞋目圆。 前生必有天下德,此世幸娶天下媛。 梅蕊酿暄传佩玉,芙蓉帐暖诉婵娟。 总是奈何离恨天,美景良辰必难存。 经岁尘浸双穗结,残年风蚀七夕针。 潇湘有泪竹上染,洛宓无情梦里分。 孟汤焉得却红尘?菩提叶下送黄昏。 经颂烦侬墙为伴,荼蘼铺地径迤幽。 乌天汹澜啼蜀鸟,空谷回响啸猿猴。 叶垒香冢雨中雨,酒糜臭肠愁里愁。 为雪白头青山老,因风皱面绿水忧。 髯秾烛暗闲搁剪,衾破枕寒冷画楼。 悲风阵阵碾心碎,并与杨花坠萍流。 伏身乞水携愁去,笑问何处寻万舟。 难禁久思叹龟寿,不胜长恨羡蜉蝣。 海渺仙岛失秦仗,路茫聚窟空汉骢。 谁言观音心至善?何惜玉露柳瓶中。 海誓山盟生死许,冬雷夏雪不君欺! 怜夫莫能遵妇语,怎堪令卿守孤寂! 灵药纵得升天境,广寒宫旷复嗟吁。 忘川自有鹊桥横,银汉岂能延会期! “彪炳此篇!”贾生慨道,“跌宕起伏,时而铿锵,时而低落,时而悲,时而喜,更有妙甚者,竟令我莫名亲切。”唧唧之后,又疑惑起来:“听此诗口吻,作者恐不是那女子。而听此诗,倒像是有故事的。”心下存疑并感其文采斐然,贾生意欲上前,与女子论上一论。谁知,那女子只身一转,往一个方向径去了。“姑娘且慢!”贾生见状,便跟着去。也不知一路尾随多久。正当要追上时,四面八方,忽袭来层层雾霭。举目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启唇声唤谁人应?充耳难闻鸦雀鸣。身作簸箕战栗,心是热锅溃蚁。曾不见山重水复,又岂言柳暗花明。若道公子何去,却笑无处可去。茫茫烟海无津渡,郁郁阴森有隙荧? 且说贾生既入迷霭,几番尝试。未能走出,怕将起来。因想:“老天爷方才赐我光辉,怎地如今又收回去!天公诚不我佑?如此,想我余生之漫漫,又能复何求?不过如此迷雾!”想罢,便有死意。倏忽惊雷响,骤雨急。云雾微消见石壁,中有石扉未闭。贾生辄见那门顶上一石匾,上书“无妄渊”三个大字,两旁是一副对联,写道: 色即空兮空即色,无亦有也有亦无。 贾生一惊:“怕不是个仙地所在。”遂入,未行多久,一片新天地已在眼前。只见奇葩异树,瑶芝琪草,无一俗物。鱼翔鹰翥,虫鸣麑叫,有别凡畜。一川横出,似流非流,亦清亦浊。双目一扫,女子正沐。贾生忙转过身去,嘴里结巴道:“姑……姑娘,不,仙……仙姑。”女子闻声,心里一怔:“莫不是……”于是把眼一瞧,只见一名白袍男子双手捂目,背立于不远处。当下沉吟须臾,方开口道:“你是谁?从那里来?又是怎地来到这儿的?”贾生羞得面红耳赤,言语更不自然了:“在……在下姓……姓贾,单名一个……个恒字,因……因我是个读……读书人,人们便都都叫我贾生,平时与人自称亦用贾生。小生无意窥伺仙姑花容 月貌,还……还请仙姑见谅。”说罢,忽觉背后有人,蓦然回顾,那女子已在眼前,衣裳楚楚,恰似太真出浴,又如飞燕戏水。贾恒复又捂上眼去,耳愈红。那女子本不觉有甚,贾恒如此动作,倒像又有些什么,自己也把脸一红,娇嗔道:“你还未答我问题!”贾恒忙开口道:“小生自京城来,至于到此地,纯粹误闯,无意冒犯,小生这便去罢。”贾生循路而返,就要回去,却寻不着来时路。女子冷笑道:“你既来了还想回去,可知此是何处,想来来,想走走的不是?”贾恒赔笑道:“仙姑,行行好,饶我罢。不过污体浊肉,僭越至此已是不胜愧疚,岂敢久留!”女子笑道:“倒无怪我不让你去,只是这无妄渊每一甲子才开一次,开一次不过六个时辰,如今时辰已过,出去,怕是不行了。”贾恒诧道:“如此,那我不得死在此处。”女子倏地喝斥:“呸!甚么死不死的!”贾恒大惧,懦懦地说:“仙姑莫怒,吾自当钳口。”女子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无妄渊好说歹说也是个仙地,方才所言乃是以人间计日,故而汝之留此不过六十日耳。”贾恒心里这才放下,随即又喃喃自语:“六十日,仙境之大,我将何往?”不免又伤心起来。仙姑道:“今日你我邂逅于此,便是有缘,我供你甍宇以居。”如此一说,心以为不妥:“这邂逅虽有不期而遇之意,然确切来说是指久别亲友之逢,可是我透露了什么?”便睨了贾恒一眼,贾恒忙道谢。女子这才心石碰地,随即道:“你倒不用一直仙姑的叫,既有六十日相处光景,这般呼我,到让我不大自在,唤我‘骊娘’即可。” 却说贾恒一路尾随骊娘,至一片翠雾深篁,长竹篑筜中,方慢下来,贾生便知近骊娘住处,因乘问道:“骊娘,这无妄渊究竟是何宝地?可否为小生解惑一二。”骊娘冷笑道:“算什么宝地,不过是神仙反省之处,为洗却所谓贪欲。过来时那河你亦见了,便是从那望晴湖中流出直下与太虚幻境流出的一股水合了,汇到冥界忘川去。说起来,我就是是来自太虚幻境。”贾恒道:“我看骊娘倒不似那饕餮之辈,何故来此地反省?警幻仙姑可不是太狠心?”骊娘道警幻姐姐已然是尽力说了情,若非如此,我还在忘川受那恶鬼铜兽撕咬直一千年矣。”贾生道:“盍饮孟婆茶?”骊娘瞪了他一眼,贾生忙住了口。既到几所竹屋前,入了门,只见满室幽暗,惟有东边一扇竹牖,开有小缝,渗入微光。贾生唏嘘道:“这也忒昧了。”骊娘道:“居人世而有求者,以光喻,众矣多逐正午之光,喜其晟曜;或求旭日之晖,爱其磅礡;或寻彩灯之照,好其艳丽;而余钟于烛熹,或谓之黯,余独不以为然,其光虽微,夜中尤明。今余之不饮及吾庐之黯,盖斯理也。”贾生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忽想起诗的事来,便道:“骊娘,你前番所吟究竟系何高作?我闻其中典故甚多,开篇便是‘宋玉’‘貂蝉’,后又有‘鲛人泣珠’‘潘妃步莲’‘西子颦眉’‘貂蝉拜月’‘玉环羞花’又谈到‘天机’‘嫘祖’‘班固妹’与‘李清君’,接着又连用六典‘西子登楼’‘杨妃啖荔’‘石崇绿珠’‘幽王褒姒’‘汉武阿娇’‘霸王虞姬’,又有化用诗经之‘关雎’与‘蒹葭’者。紧接的两句尤为精妙,以‘伯牙’与‘素女’暗寓‘琴瑟偕鸣’,反用‘对牛弹琴’。后又以‘弄玉萧史’‘白驹过隙’‘王母信使’之典。调子由喜转悲后,又用‘潇湘舜妻’‘洛河宓妃’‘徐福出海’‘聚窟蓬莱’‘观音玉瓶’‘姮娥窃药’‘牛郎织女’,着实妙极。其中比拟意象之高深,更是不消细说!在下实在欲诣此诗作者,骊娘可晓斯人何处?”女子笑道:“好啊,原来你是寻声而来,只是出此篇者……”说到这儿,转哀,泪眼看向贾恒,说道:“此人远在天边。”贾生闻此,亦悲,轻声道:“逝者已矣。”心里本想一问诗中故事明细,如今却是不好得。骊娘心下亦明了,只是不肯言。哀伤之中,各自去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之逝何其速也!列位看官亦知此理。且说岁月荏苒,两月将尽。自那日不欢之别后,贾恒与骊娘相觑之数甚少,一天不过二三,更有甚者,一日不得碰头。那贾恒心中竟似百爪挠心。原来,他自见骊娘起,便心生爱慕之意,只因仙凡有别,自己是个泥人,不敢高攀,因此未尝表露心迹。一日,来到遇骊娘的那条河边,见一江水似流非流恰似自己无限忧愁逝不去,顿时感慨万千,正欲作抔水抒怀,争奈,一碰到那水,一股五脏六腑灼烧之痛传遍全身,如刮骨伐髓。贾生唬的急忙弃了,一转眼见骊娘宽衣解带,将入之而浴。贾恒冲过去,自后怀之,喊道:“危险!”骊娘涨红了脸,啐道:“你发什么疯了,快 放开。”贾恒这才松手:“此水……”骊娘惊道:“你可是碰了望晴湖之水?望晴之水,生情者,沾之,有如五内之灼;饮之,便似裂卢之痛。凡触或饮者,情愈深,效愈甚。不堪者顺之,情见消;不从者逆之,苦见增。你还是对我……”两人四目相对,正是: 山头寻音觅曲,水涘瞑目扪心。谁知初见启心门?司马眷慕卓文。 三千桃潭望眼,一点灵兕传情。由来同是有情人,何苦万语无声? 情到深处,难免有些儿女之事,其中千番缱绻,万般旖旎,自是不消细说。 旦日,盥洗漱毕,骊娘忽对贾恒道:“你可愿听我述骊歌故事?”那贾恒自来就对此有兴趣,听得骊娘这番说,便点头默许。骊娘于是开讲。未知故事为何,且听下回分解。 拾朝花钟骊说尘事 迷暮霭甄鸷秉烛心 且说某朝某代,有位富裕商贾,姓甄,生有独子,因此寄予厚望。争奈,此子桀骜不群,自小便表露出来,真真是人如其名,一个“鸷”字。那日,竟还说出一番混帐话来。 却说当日,甄家的一名奴仆名唤吴莱的,自甄府匆匆而出,张牙舞爪,兴高采烈。众人一见,便都围了上来。一个人忍不住开口道:“莱哥,可是又有趣事了。”吴莱道:“何止趣事,今日之事了不得!”众人哄道:“莱哥快讲罢!”吴莱却缄口不言了,众人咸知其意,有酒的便奉上,有吃的也给出,或从囊中取铜板一二。吴莱这才说道:“今日我们家那少爷竟说出疯话来。尔等猜猜,所说为何?”众人皆道:“这那里猜出?平时也听你讲起他,想来横竖不过是什么‘不愿读书,只愿纵情于撚花玩草’之属的话。”吴莱笑道:“这回所说可不同以往。说什么‘我可不欲与那些人一般读书,想举国之人何其之多,而所设官署何其之少,偏偏众人趋之若鹜,余独不依’,一会又说‘众矣多逐正午之光喜其晟曜’又说‘烛光日光何异之有,此二者皆光也。惟愿心存长烛一支,秉之而行,余之所求不过如此’。你们听听,这说的算什么话,日光与烛光有的比?还什么不愿若众人求官逐利,那所活一世为何?可见说的是疯话了。”众人都道:“果然疯话。”一时都各自散去,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大街小巷已是人尽皆知。尤其,读书人闻得此言,更是嗤之以鼻。甄鸷可谓是美名远扬,或笑道:“甄鸷甄鸷,果‘真彘’也。”外边舆论热火朝天,府内难免传入风声。甄鸷自以烛心一颗,那些个凡夫俗子怎生知晓,故而不甚在意。反是甄父,闻得此言,捶胸顿足,怒流四肢百骸,大病,口中还只嚷道:“吾儿之名之过也。”到后来,竟也说不出话来,长偃不起,几近晕厥。甄鸷虽坚其志,然并不愿见父亲如此。自此以后,用功于书物,心中亦别有了一番主意。好在外边舆论很快为另一件事压过,甄老爷之病不多时也快好全,不提。 你道那另一件事为何?原来,新帝登基,开张圣听,百纳谏言。其中,弹劾礼部尚书钟耿之书可谓众矣。帝心疑之。偏民间流言四起,一时纷纷所论,皆耿之过也。甚矣,帝之疑,正所谓三人成虎。耿郁郁而终。树倒猢狲散。于是乎其妻与一独女流落街头。见者,皆唾之。妻伤夫之亡,亦不堪冷蔑,病入膏肓,遂死,只留孤女尚在。此女年尚幼,众人因也未如先前,然不肯济之。或见此女虽无豆蔻之龄,已显国色天香之貌,沉鱼落雁之姿,欲收为家妓,又恐为蜚语所困,终未行。此女以母之亡,魂消肠断,几日不肯进食,或怜而饭之,不受,道:“父亲在朝为官,忠心耿耿,直言不讳,有魏征之色,管仲之风,实在不知会有这般言论。且嗟来之食,昔日之丐宁为饿莩,况我岂有行乞之意乎?好意心领了。”怜者闻之,叹而去。 一日,钟女忧伤之时,忽察跟前有人,定睛一看,乃是一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甄鸷。原来这甄鸷自那日决计之后,目不窥园,其父忧其劳之太勤,便劝他出府信步闲游,以扫苦读之疲惫。甄鸷亦有此意,出了门,未有几步,辄见一名少女,视其为母丧而不进食,几近显露嶙峋之骨,枯槁之面,便料此女定是有志气之辈,正与自己志趣相投,因走去问道:“敢问姑娘芳名?”钟女诧道啊:“小女子闺名一个‘骊’字。公子是?”甄鸷道:“在下姓甄名 鸷。”钟骊道:“甄鸷,吾固知汝。一直颇奇此名,敢问何解?”甄鸷挠头笑道:“家父自我出生起,便幸吾得有一番作为,虽不用封侯万户,亦当于官场之中有一足之地。鹤立鸡群,为人中翘楚,是不群也。故名鸷者,盖天下之父母之望子成龙,盼女成凤之心也。”说罢,方反应过来,忙捂了口,看钟骊又有悲戚之意,因道:“令尊为官,刚正不阿,此般风言,定是误传。因此,姑娘更宜保重娇躯。不者,何以见令尊冤名沉雪!”钟骊这才好了,望向甄,内心感慨万千:“人道甄鸷顽劣不群,可今日一见,却不尽然,倒是个有志明理的。且人之悯我,以己强而彼弱,鸷则不然,乃是平等而待。”因暗对甄鸷生有好感。甄鸷忙令随从买些吃的与钟骊吃了,见其孤苦伶仃,欲带了一并家去,又怕父亲动怒,旧疾复发,只得怏怏而去。 却说天香楼的管事,人唤柳妈妈的,见钟骊姿色超群,若携之来,假以时日,必是名动长安,冠绝古今的天下第一花魁,到时,自己不得有金山银海,铜田币矿耶?阴使人拐了来,悉心养着。那钟骊亦不曾反抗,一来想着自己尚且年幼,于柳妈有用亦是日后,因度不会让自己接客;二来只身片影本就无路可去。 仿佛就是眨眼,一晃,当年少年已冠,幼女亦笄。甄鸷科举进士及第,授予京职;钟骊亦如昔日柳妈之言,生的惊为天人,人见尤怜,怜者夜寐,寐还梦之。名噪长安更是不提。只是这女子不肯接客,那些个公子心里直痒,垂涎千尺,每每解囊掷千金如土,只为一见,柳妈对此自是喜上眉梢,故亦不曾相逼。 一日,甄鸷办公从外归来,行至半山处,猛地听见一阵震耳欲聋之声,一眼望去,只见群人轰动,一拥而争相过巷,恰似蛇鳞扭动,往一个方向慢慢地蠕行,心下大骇,遂趋之。适逢一男子生的清眉秀目,皓齿檀唇,有如潘安。鸷因问道:“兄台,不知何事生出,远处这般情景。”男子道:“仁兄有所不知,此系长安新晋第一花魁之舞。而此女之美,敢言亘古无能及者也!”话未说尽,唾液先流,眼烁琥珀之光。甄鸷暗笑道:“愚夫!不过章台之柳,何贵之有。”于是继而走。忽有馥气萦鼻,方住脚时只见已至一大群人之外,奇之而穿腋擦踵以过,来到前边。台上,女子随歌起舞,佼若惊鸿之翩,冶如飖柳之柔,婆娑点滟水,莞尔笑春蕤。甄鸷后知后觉才晓自己已醉身其中,可怜前笑他人,又叹此女之绝,莫名熟悉。曲罢舞终人已邈,目归魂复神方安。也不知过多久,柳妈子走至台中,说道:“后日骊娘决计择红颜,谁与共度初夜,以诗词为注,胜者得也。”又是一阵炸锅之声。既骊娘去已久,都纷纷散了。各位看官,骊娘此名从何而来?原来当日,柳妈收养钟骊之时,欲摒其过去,故更称之骊娘。你道骊娘为何有此主意?盖那日一见,心已暗许,今日一见,虽伊人之身欲颀,貌亦有别于前,仍是一眼便认出,因想着自己总难逃此一劫,不如委身于他,因出此计,实为一赌。 且说甄鸷自见那女子之后,夜卧锦衾,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至三更天方睡了。不多时恍恍惚惚醒来,环顾四周,烛光盈室,暖哉,亮哉。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去,只见骊娘立于门阶,哂之。看甄鸷出来,便要去拉他的手,甄竟鬼迷心窍顺他去了。两人一起游山玩水,弄笛吹箫,昼间尽兴,夜里逍遥……身上骤传来一股灼热,甄鸷一个翻身,徒见日光照屋,穿轩入席,已上三竿。这才了了之前实为一梦。“吾竟已爱之乎?”甄鸷喃喃自语,望向一旁桌上,上有残烛未灭,跃然火光,一如内心。 后日不久即来。是日晚,天香楼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那骊娘站在二楼,肘倚横栏,臂托香腮,指捻华颐,美目四下张盼,看得那些个文人骚客,风流公子一阵心猿意马。忽见女子粲然一笑,你道是为何?原来是甄鸷亦来了。当下一切就绪,一柱香为计,令各位墨客才人遽作格律一首。作毕,拿来看罢,选出三首最好的另行斟酌,正是“三足鼎立”,众人看都写道是: 芙蓉慕 采荷涉江去,煮薏难咽人。红豆热血泪,素汤冷莲羹。 如约熏风至,依旧菡萏生。诚若可晓意,同余换金樽。 与卿书 六腑九阳炙,三秋一日煎。幽烛没瘦影,冷月罩枯颜。 遥想旷屋寂,遐怜空枕寒。侬心诚若鉴,七窍堕无言。 无题 碧玉洁如月,绿珠璨比星。草芊怀有梦,菽薿泪生茎。 卖镜谁知意?筑台孰解情?手执五色缕,愿作画眉人。 一时看罢,都道:“三首写的皆好,只是无题略胜一筹。”闻得此消息又怒又妒的,是那些个公子哥们;又喜又欢的便是甄鸷与钟骊了。不错,正是甄鸷夺魁! 且说众人将甄鸷、钟骊围着一路送至闺房门口,把二人推将入之,各自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皆是面色绯红,未敢先语。甄鸷不大自在,便在房里转了一圈,走过鸾帐鲛绡,琳轩琅盏,在一处绣花雕镂的书案停下,将砚压着的一搓纸笺胡乱翻了,即瞥见其中一张,上有隽逸小楷: 惊梦蝶残,月下单飞雁。茕茕空诉东风怨,青冢孤烟尝散? 回首鹿湮,帆侧千沉畔。殷殷遥望花洲叹,春水一江曾断? 甄鸷看了,未免伤心,又感慨此女才华、命运。当下心中决断。因走向骊娘道:“姑娘。”骊娘听了心跳快将起来,脸愈发红,极似蜜桃之生于蕃实之树,欲滴出水来。甄鸷却突然道:“心悦佳人,虽无石崇之资,子建之才,卫玠之貌,然有此真心一颗,佳人可愿嫁?”骊娘默然。须臾,方开口道:“我不过残花败柳那里得配公子?”甄鸷正色改容,俨然道:“非也,此乃他人之执,余却不以。人以日之明,余偏以烛之明,惟愿逐之而行。”骊娘笑道:“善哉!汝未尝变,委实可贵。”甄听了,有感蹊跷,将女子细细端详一番时,恍然明了:“钟骊!姑娘可是钟骊!”未雠之,点头以诺。鸷大喜,叹道:“实乃前缘,今得邂逅!”两人便开始嘘寒问暖,忆及往昔之事,钟骊又泣自己经历父亲之亡,起初母尚在,未心灰意冷,便与母共采野菜果腹,后来及母之死直遇甄鸷才复觉有望,也是那时芳心暗许。甄鸷亦与骊娘讲自己当时欲携他同去,却无奈家父,又讲自己当初努力读书,一是为不负父母之意,二是以入庙堂之高仍可秉此烛心,鞠躬尽瘁,甘效“蜡炬成灰泪始干”。两人聊至半夜,所有话都说尽,骊娘忽将俏脸一红,娇声道:“我们……”甄鸷严肃道:“必将娶而后行,秉此烛心耳。”于是,二人并肩而坐,共览星夜,身旁烛火正旺,真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次日,甄鸷离去,与柳妈商议赎钟骊之事。那柳妈起初不愿,听甄鸷说愿许以巨资,高高兴兴点头应了。列位看官,你道这甄鸷何来巨资?原来是这甄父前年间病故,甄家便由鸷承,且甄家本就是商贾之家,拿出些钱,自是容易。不日,锣鼓喧天,鞭炮传喜,八抬大轿入门帘,不知惹红多少眼。甄大有“我辈岂是蓬蒿人”之意。是夜春宵千金,其中欢好无须言。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日,甄鸷归家,对钟骊哭道:“骊娘,这官做不成了。”钟骊惶问缘故。甄鸷都一一说了。钟骊忙安慰。翌日,甄鸷回来,于钟骊道自己已辞了官。甄鸷既辞,几日在家闲憩,却依旧时不时有人前来叨扰。心下气积,钟骊便提议上山游玩。来至山上,甄鸷望漫山遍野,黄花满栽,傲挺于飒飒秋风,直将慨叹寄诗语:“ 鸟民送晖晚照去,鸡使唱晓早曦回。 殊喜五柳篱边菊,绝怜孤竹隅里薇。 越丘狂歌风与笑,踏水恣舞酒相陪。 梅蕊无意春花妒,鸷鹰不群鸠鸩随! 两人山上流连一日,甄鸷心中怒气方消了,至晚回去,不提。 且说这钟骊突然生出病来,很快加重,不过几日,庶几现将死之态。甄鸷请来天下名医, 用过举世良药,竟都无济于事。最后也请得道士。那道士看了几眼,止叹道:“劫也劫也,不可救。”一瘸一拐地去了。鸷因伤心欲绝,泪濡青衫,龙钟未曾干。钟骊每每相劝,却是难止那断链之涕。一日,夜色侵昏,室内昏暗,钟骊便道:“房中蜡烛用尽了,你去寻些来罢。”甄鸷看了一圈,确实没有,方去了。至回来时,将蜡烛点上,见钟骊侧身向内躺着,似是睡了,便过去,为他搭好被褥。走近,忽感不对劲:“怎睡得如此沉?”暗叫不妙,以手探了探钟骊鼻息,那里还有?钟骊竟是断了气了!!!甄鸷一动不动地呆立于那处,仿佛他自己就是根蜡烛,淌下蜡油来,定要燃尽了方可止。好半晌,他终于缓些,伸手去整理钟骊遗物,拿开枕头,辄入眼帘的,乃是几支蜡烛与一张字条。因恍然大悟,将那字条看毕,放于烛,烧为烬。至于为钟骊丧葬诸多事宜,此处不消细说。 却说这甄鸷以钟骊之死,亦几日未尝进食,家仆们咸加担忧。一日竟是不见了。下人们心急如焚,府内上下找遍,只有白纸一张: 吾去矣,至于府中,尔等去留自定,且于吴莱处结工账。 言尽于此,下人不免伤心一回,各自去了。 可笑甄鸷去了七日回来。去时,尚且发鬘肤晳;回时,却是髯密肌黄。人憔悴,身驼背。赤脉贯瞳,青丝无踪。七日究竟何去从?深山剃度,古寺鸣钟。奈何凡尘终未了,尽日贪杯,万愁未消。终落得个逐出师门众人笑。甄鸷回到甄府,愁登空楼,依旧昔日卧房只不见昔人,甄拾起半截残烛,燃之。烛光虽暖甄鸷尤以为寒。遥看漫天暮云卷未有舒意,甄鸷不禁出了神,心想道:“奈何烛光如此幽暗曾不及余晖万一,况有烧云蔽日!”也不知许久方回过神来,身旁烛光愈发耀目。鸷惑之。凝之良久,恍然道:“余终了了,余终了了,其光虽微,夜中尤明!吾定当秉此烛心!”因自身上扯下白袍,破指以书,写道: 聩耳忽闻声沸鼎…… 末云:秉烛人 甄鸷 绝笔 说到此处,骊娘忽然停下。那贾恒听到一半时,心下便已明了,颇有了些醋意,见骊娘又有悲伤之意,未免伤心,亦不去计较了。只闻骊娘接着道:“后来甄府走水。再后来,我在忘川之中,他见了我,即亦要跳下。余因倩孟婆灌了他。他喝罢,口里还直嚷‘来世再觅卿’。之后便不再出声。然后的事,你应是已知了。警幻姐姐替吾情,方来此无妄渊,每日须得一沐,以洗凡尘。”贾恒早已心痛不已,却突然闻得骊娘冷声道:“罢了,你去罢!”贾恒不解,因问缘故。骊娘道:“今日无妄渊之门已开,再有半个时辰便要闭了,还不快去!”贾恒驳道:“不,骊娘,我要与你一处!”骊娘冷笑道:“你倒还未明白。从始至终,余心所爱,惟鸷一人耳。至于汝,不过形容相似,一时余之迷心耳。”贾恒听了,汪然出涕,笑道:“吾今日始知汝之性!”遂去而不顾。钟骊既见贾恒之影已没,看向室内之烛,叹道:“千年以后,我依旧是那个白娘子,你可依旧是那许宣……”欲知后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访仙客消隐鹅雪天 燃烛人归结骊歌梦 且说贾恒已出无妄渊,心中空落落的。是时,空中飞翻者,瀌瀌然鹅毛大雪也。漫山皆白也,早不见来时路又可曾有来时路?贾恒茫然而行,恍恍惚惚间,只见前方一块敧石上立有一人,衣袂飘飘,恰如仙人。贾恒因趋之而问道:“仙人,余将何往?想尘世六十载已过,我亦成了烂柯人。”那人冷笑道:“汝心尝明乎?”贾恒惑之,因道:“何意?”那人道:“人世乃混沌也,心未有长明,何以行于苍茫之中?”贾恒仍是不解,方欲复问时,那人又道:“吾固知汝也。昔日尔入京赶考本宜高中,然肉食者受他人之币,故尔未能第也。因而心灰,访仙以寻他道,却未果;误入而遇伊人,却未遂。贾恒一听,不由得惊:“斯人必是高人。” 乃答:“然,仙人所言极是。”谁知那人竟叱道:“愚哉!心无长明,人惑前途,乃尔之蒙。必当有此长明耶!或为日曜,或为彩灯,或为幽烛,惟此,方得不复茫然。”贾听罢,甚为熟悉,忽想起而惊呼:“阁下是甄鸷!”为应而道:“至于伊人未尝负也。尔实误闯,若非伊人情之,焉得安然以出?”言尽,转身,恒一看,难合其颐,斯人竟与自己生的别无二致。他继而道:“至于方才若言吾甄鸷者,是也,亦非也。追根溯源,余即若,吾亦汝也。”贾恒依旧懵然,揉眼再看那人已没了踪影,无来痕也,无去痕也。贾恒只觉前番所见所闻宜是幻耳。他复又默然,彳亍于无垠雪海冰原,身影渐失…… 余之梦至此完。话说那日余梦醒时分,睡眼惺忪,起身燃烛以明。恍恍惚惚间,似袭凉风一阵,将烛火扇灭。待要续上,猛发现床边似立有二人,紧张余心,窒绝侬息。黑云霎开,月光入帘,假以其辉,得见二人真容。实乃不可信也,此二子竟与我生的一模一样!余乃怯怯而道:“不知二位系何人,有何贵干?”两人相视一笑,道:“吾甄鸷也。”“余贾恒也。”我诧道:“庸讵余入己梦?”其笑道:“非也,此来,乃为燃尔心烛。”言罢,瞬余以视身侧。从之,只见曩者所燃,如初毫无阑珊意,未曾有灭迹。因疑之,转首看,二人何处?曾无来去痕,乃以为幻耳。 列位看官,你道此梦何解?余亦不知。尝路逢一跛脚道人,极善占卜,不亚于文王之卦。问之,笑道:“甄鸷,真鸷,真挚也。钟骊,终离,伤离别。贾恒,假恒,无恒意。嗟尔,嗟尔人可醒?可怜真挚终离,未解燃烛幽梦?”余闻之,以为窅然,思索片刻,方欲再问,斯人已远,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其口中噫吁:“何其痴也!缘何为此子苦俟三生,敢是石上命定?恐怕不然,也罢,待我自来忘川问你。”吾因感蹊跷,逐之,至于岔巷,不见其人,再无其痕,至今尤以为恨。 说来亦怪,此本趣事,我每讲与他人听罢,闻者皆捂腹指吾而笑,然余却常欲仰天太息: 大梦忽惊谁能解?且遗后世人作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