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力量
与故乡阔别已久,大约有三四年未回过了罢。不知她是否有甚变化,实在的是,我依然活在对她从前的记忆里。茶馆闲侃,听闻她已变了模样,却有些若有所失,心中丝丝怅惘,那些年的力量,也不在了吗?
那些年·戏曲
故乡人大都爱听戏,不论什么戏。那些年,每当家家炊烟散尽,无论远近,你总会听到各类戏曲声,唱念做打,时高时低。凄切辛酸的,慷慨激昂的,柔婉娇人的......
就打场家老人说罢。那些年,他总步履蹒跚地打院里出来,着青布盘花扣衣裳,厚底布鞋,一手拄着嘴里含珠的龙头拐杖,一手托着老式收音机,悠悠地,仿佛可以走半个世纪。他在银杏树旁用来磨刀的石墩上坐下,调试好收音机,听着“咿咿呀呀”的戏曲,静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什么“长情短恨......”,过路人早已听腻,《霸王别姬》也是他播放的经典曲目。若是有人招呼他,定得需两声,第一声把他从静默中唤醒,第二声时,他才会极缓慢地带笑向你点头,回上两句,然后又沉入自己的世界。“老爷子......”“老爷子,又在听啊?”“啊......是啊......”
银杏树的叶片变黄了落下,又长出新的青芽。日子过着,平平淡淡,似水流年。杨家老人总在听曲,也总与别人唠些家长里短,人生如戏,戏若人生,不知他心中深处有些什么伤痛,但或许戏曲已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给予了他慰藉与清欢。我想,大概故乡人都是如此,戏不仅是戏,而是一种良药,更是一种力量。
那些年·坟墓
短短几年间,外曾外祖母也已逝世,家门前的林子旁又多了一座坟。当然,不止一座。
四十多年前,年仅五十多岁的外曾外祖父因日夜操劳,在一个冬天走了。他品性好,是名医生,在那个艰苦的时代,给人看病却不怎收钱。临走前,外曾外祖母问他悔不悔,他道无怨无悔,为家乡的父老乡亲治病,是他穷极一生追求的梦想,更是他的夙愿。我从未见过他,只是从长辈口中听闻他的事迹,但当微风掠过竹林,我依稀可以听到,他无怨无悔而满含坚定的低语。
我还记得外曾外祖母与我之间的往事,她吃苦耐劳,和善慈祥,不失为一位好妻子,也是当之无愧的好母亲。田埂上有她坚实的脚印,河沿有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洗衣搓出来的光滑石板,“子女能有点出息就好了”,她总说。她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染白了鬓发,最后叶落归根,化作她一生从未离开过的故乡的泥土。
祖祖辈辈生长、埋葬在这里,才叫故乡。坟墓不是死亡的定义,我们脚下踩的,是故乡人的血肉,也是不变的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是怎样的一种情怀,怎样的一种信念,怎样的一种力量,漫延在故土上空,使得无数故乡人为之奋斗终生,使人总能想起那个字--家。
那些年·力量
听别人说,故乡变了。
原来的泥土石子路已被崭新的柏油马路取代,原先的老屋外,一座座工业厂房拔地而起。我不知道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后故乡会变成什么样,我还能否从现代化的故乡中找了那些年民俗的影子,我想,答案最坏的不过是,找不到了。
在大多数人心中,自己的故乡后来会成为一个点,或者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抹掉。但就我来说,当我踏上那片沃土时,那些年如同老电影般的一帧帧画面将不断播放,相信纵使故乡的外观是怎样地科技化,那些年本有的无论是趋于平淡还是奋发向上的力量都会盘桓在人们心中,并一代代延续下去,代代不绝,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