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不喜欢这句话,作为一抹影子。
我居住在一间书房里,总是很喜欢缩在书架的一旁。每每阳光漫进房间,我就别无可逃,蜷缩在物品的棱角下。书架上总有一股书香,即使是印刷出来的墨味也吸引着同样墨色的我长留。男孩也喜欢这个书架,他总喜欢取下上面的书,坐在书架旁拉来桌上的台灯,在地上翻着书角。
“云层后面有星星,云层给我们的是暗影,星星投射给我们的是亮光,我们不能躲避亮光,正如我们不能躲避暗影一样。”读到这里,男孩顿了顿,顺手把灯调大了些。畏惧?逃避?我不知道。
影子是什么呢?黑暗的帮凶?
男孩的床也安置在这间房子里,刚来的晚上,他总是惧怕一个人在书房里,没有光,所以总是敞着窗帘,开着房门,不错过任何一个让光透进来的机会。我总是在黑暗中,不,应该是在昏暗中靠近他,但他试图逃走。后来有了一个床头灯,再后来他不再惧怕了,他拉上窗帘,紧闭房门,把头蒙在被子里,他开始适应黑暗了——也可能是适应阴暗了吧。适应阴影是为了什么?更好的迎接光明?
在阳光滤过窗户之前,他会起身;在黑暗统治房间之时,他会回来,回到书架旁的老位子上,他开始沉浸于黑暗,试着只用很小的光线看书——这弄坏了他的眼睛,但我们都很想很享受于此。我想他是喜欢我的。
在我这里他可以轻声歌唱,不在乎音色的低雅;他可以飞向云端,不在乎当下的焦躁;他可以悄悄落泪,不在乎表面的坚强。我能替他挡住他人所谓的目光,替他穿起仔细伪装的盔甲,在我这里,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做他自己。
所以影子是什么呢?真诚的保护伞?
后来,有一晚,这座小城停电了,人们没有了最简单和直接的光源。有应急灯,有蜡烛,但这总是我的天下了!我渴望走出书房,融入到漫漫的昏暗中。他正好点了蜡烛,沉浸在书里。街上,有朦朦的月光,但这阻挡不了我的欣喜,从前窗外的世界,这一刻又活生生立在我身前了。我能悬在空中,能伏在地上,能在黑暗中或急或缓。书中说,地球的两极会有极昼和极夜,一年中有几个月是全然无光的,就像现在这样是我的天下。
可,影子到底是什么呢?世界的另一面?
在索然的黑暗中,我不再能更清晰地感知到人们的快乐了。他们有的很淡然,借着微光继续伏案;有的很恐惧,蜷在黑暗中不敢闭眼,又不愿睁眼;有的很兴奋,对着光做出各种手势,看着墙上变化的影子——影子。
我,好像听见黑暗中的微光了!
窗台上有一株小苗。在拱起背上的土壤,我停照在它身上,它没有迟疑,因为黑暗。因为它知道,明天有光。被子里的小孩,安稳的睡着,我停照在她身上,她没有害怕,因为黑暗。因为刚才爸爸给了她勇气,她知道,太阳公公只是在休息,明天一定会照常升起。他们向往光明,但他们不惧怕黑暗的来临。
在光下人们可以——抬手就造就阴影,在光下人们可以——转头就奔向光明,他们一直在追光,一直将我们踩在脚下,即使我们看似是希望的强大对手,我们看似是维持阴暗的另一个方向。
原来影子是这样的易得啊,只要有光就一定有影,我们就像吞不下的口香糖、退不掉的失落、躲不及的惆怅。人们心里的意象一定有光,而我的存在只是光的陪衬,展现希望的力量。
没有光,又何来影?只有暗,那我们又算什么?
影子,究竟是什么呀?
诚然,是光:切分了黑白,成就了四季;是光:孕育了生命,冲破了迷茫;是光:照耀现实的梦想,成就未来的信仰。点燃、发现是光;唤醒、温暖是光;活力、期许是光……光——一直都是人间永恒的轮回与执着的向往。
我贴着墙回到了书房,他刚好吹了蜡烛,我拢他在怀中,像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只有暗,那我们又是什么?”
至少现在我正守护着一个男孩的梦乡,他累了,他需要我的庇护,需要暂时脱离光。“他是向往光明的,但又不惧怕黑暗的来临,他是适应阴影的,是为了更好的迎接光明”
“只有光,我们依然是我们。”
我也心中有光了,有了光,我才能存在得更有意义。
我看见晨曦缓缓地来了,轻轻地松手,将他推向光。
今天我想见见太阳。毕竟,来了人间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