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暖黄温润的记忆,一直驻于清风荷叶下,熠熠生辉,从未离去。
荷叶连天,时值盛夏,倦怠的阳光似乎总欲把人缠进浓稠的睡意,午后绵绵的细雨伴着外婆的呼声惊动了我,用挂满淤泥的手摸把脸,跃出池子,奔向课堂。外婆一袭素白的睡袍,在碧叶林中格外醒目。见我,笑笑,转身拿下钩上的排骨,码在案上。
“外婆,今天又吃什么啊?说下嘛......”“小馋嘴,这要说了,可不煞了这景致?”外婆似嗔般轻语:“你外公还在的时候,常点这菜端着碗还在念叨'应需驻车歇,为我访荷裳!','草座山月,不沾洛尘'....”话语轻飘,一捧莹润的糯米已下了汤釜,“你外公可讲究了,盐、酱油、老抽、芝麻油、醪糟、腐乳、生姜一味不能少。老抽挂色,芝麻油增香,缀些醪糟那是越品越有韵呐......”外婆轻柔的声音萦绕在云雾缭绕的梁间,我听的入神:一道神秘的佳肴,一段前世尘沉的记忆,这样无意间勾连了起来。
“想这样把佐汁和糯米,排骨和好,”外婆似乎兴致颇高,侧身取下挂在墙上的斗笠:“走,去摘荷叶!”
夏雨中的荷花池,迷迷蒙蒙,懵懵懂懂,惹人怜爱,艳绝的荷被雨珠打得摇摇欲坠,“欹荷泻圆露,卧柳横清阳”“月纤张敞画,荷妖韩寿香”“秋光澹紫宫,衣碎荷疏影”......儿时背过的古诗如走马灯般掠过。外婆的歌声在莲叶间响起:“雨打芭蕉——落叶湖,佳人倚栏——消残酒——”余音袅袅,往复不绝。闻之,便又自失起来,外婆挟两扇碧绿的荷叶,笑盈盈的回来,宛如烂漫的小姑娘“回去包粽子啦.......”我却扑哧一笑“听,这不就露馅儿了吗?”
排骨和糯米包在荷叶里,立在两个竹筒上——算是蒸笼,大火两个小时就蒸好了。
手上拿着滚烫的粽子,迫不及待撕开咬一大口,炙热,而鲜活,排骨肉鲜腴丰美,糯米吸足了肉汁,肉香四溢,醪糟的酒意让人有点微醺,生姜的清爽却又督促你张大嘴,唇齿间原始的肉欲消失了却也自办有那淡淡的荷叶的香气,挥之不去。
即使到最后的最后,宇宙也黯淡无光,那炉灰深处光亮的记忆,也会温暖着我,在世间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