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见到的一切似乎与常人有所不同。
所有完整的物件变得支离破碎,曾经明晰的记忆如棉线球般搅成一团。
一觉醒来,不分昼夜——因而我开始畏惧睡眠。在每个不眠的夜晚,我奋力圆睁着红肿的双眼,看着太阳是如何一步步西坠,月亮是如何走过无星的夜空,初阳又是如何将天空渲染得绯红。
——但那又如何?
无论如何将它们注视,日月星辰重复着一成不变的轨迹,我亦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生活。
我常在这深夜里沉思死亡,当我从高楼向下望去,似乎有无穷的引力将我向下拉去。
谁在我的耳边倾诉?谁在我的耳边悲鸣?
因而我拿起锋利的刀刃,刀身在黑夜里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可我害怕死亡。无论我多么的、多么的渴求死亡。
冰冷的刀刃划破灼热的肌肤,渗出滚烫的鲜血,沿着手臂,如环节动物般蠕动,又如溪水般流淌,原本的疼痛转化为本能的快感,甜蜜的痛觉疯狂冲击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带来超然的欢愉。
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染红整条手臂,直到初升的太阳将耀眼的光芒照在那深红的裂缝上。
我如疯子般品鉴自己的伤痕,咀嚼自己的癫狂。
迎着朝阳,我又如往常,展露着笑容,怀揣着虚假的希望,说着令自己反胃的话语,竭尽全力的掩盖内心的癫狂。
我常常反思,什么造就了现在的“我”。
我试图解开那纠缠不清的记忆,结果却连现实与梦境都无法分清。
这样的原因,那样的原因,一切的原因都不甚清晰。没有生的原因,没有死的原因,没有伤痛的原因,没有治愈的原因。
我多想如常人般思考,我多想如常人般奔跑,我多想如常人般痛苦,我多想如常人般欢笑。
可我无法做到。
上帝创造了我,却失手将我损坏,即使如此,他仍将我投向人间。
慈悲的上帝!
我决意要死了。我决意要逃离这个与我格格不入的世界。
我爬上一级级的阶梯,来到天台。
夕阳西坠,将一切都掩盖在昏黄的静谧中。
我来到房屋的边缘,向下眺望,高楼阴影下的街道,川流的车辆,往来的人群,我每日所见到的景色都变得令人如此陌生,如此令人畏惧。
喧嚣,吵闹。风的怒号,汽笛的尖啸,电器的轰鸣,人类的嘶鸣,一股脑钻进我的耳中,变成无意义的嘶吼,让全身的血液往大脑涌入,让我近乎疯狂!
我所苦苦追寻的死亡,如今就在我的眼前——只需跨出这一步。
我多想!我多想!我多想!我多想跨出这一步!
我感到脸部的肌肉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展开——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感到颈部的肌肉正以疯狂的速度上下蠕动——发出尖锐的笑声。
我感到腿部的肌肉正以无法控制的力量拉伸——向前迈步。
随后是猛烈的狂风,像要将皮肤撕裂一般吹拂,灌入耳中的只剩下风的声音。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被黑夜吞没,明月从另一边的山头生起。
我坠入这无边的阴影之中,只有皎洁的月光——作为最后的邂逅。
我所苦苦追寻的死亡,我所苦苦追寻的光亮。
我的指尖仿佛触碰到了那最后的月光......即使它不能将我照耀。
啊啊......我触碰到了死亡......
啊啊......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