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阳光正好
十一月,深秋。
我听见夸父的脚步声近了,更近了。他气喘吁吁,看着前方。太阳诡异地挪动着,我伸手挡住了阳光,掌心的阴影,盖住了掌纹。
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在这首溢满秋的气息的诗中,我第一次感到了秋的魅力。
可能因为天干物燥,秋总能让人体会到或多或少的哀伤。
离开家门,我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我于是开始寻找它。这时我看见黄昏黑暗吞噬的狰狞,看见傍晚彩霞凋谢的凄惨。于是我妄图躲在时间的背后,然而它轻蔑地将我提进书房。我听见窗外几声孤独的虫鸣,就像工地工人切割木头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考试成绩一下子跳出来,扎着自己。
有几只鸟飞过,它们飞翔的姿势引诱着我。我看见它们的眼中荡漾着的春日的光。可现在是秋天,我忘了。正如我忘了我的影子已经湮没在黑夜的沙尘里。
棱角分明的尖刻的石头在河水的抚摸下变成顺从的椭圆,直插似戟的挺拔的山峰在夜色的朦胧中也会变为屈服的曲线。线段公理说,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可之所以它忽略了僵硬的现实会使梦想的距离扭曲甚至折断的情况,是因为这是只数学,而非生活。
灌入耳畔的是同学无意义的乱语。他们遥远地搬来概念、公式、定理,来拼凑自己的壳。像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把苦泪都嵌进肩膀,低头默默前行,可他们忘记了要抬头看天,忘记了要给躯壳开一扇窗。他们活在忙碌的爬行里,他们窗外的天,可能已经褪色,泛黄,然后纷纷蜕落。
老师愤怒地指责我。失望与沉重,令我想起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成绩窃窃地扬起嘴角。
二
我在忙忙碌碌中碌碌无为。我听不到作物拔节的声音。我只看到面无表情的工人把树木锯成千篇一律的面无表情的木材。我找不到它们的年轮了。梦想的年龄被葬在面无表情的木屑中了。我只得背过身去,藏在我的影子里,再躲进被时间遗忘的楼阁中,双手合十,祈求管理我生命线的神把一切定格,停滞不前。
我将自己闭锁在我心灵的小屋中。
我在黑暗中看不到一切,而一切又都滞在梦想的边框上。
成绩在脑海中无限地放大,逼近……
三
清晨,我听见鸟鸣虫叫,雷雨风声。
推开窗,阳光正好。
我看见,朝霞与地平线缱绻,孱弱的草深呼吸而颤抖,露珠偎在花中,叶子溢出绿意。
花儿做着绽放的梦,蝴蝶做着蹁跹的梦,螳螂做着捕蝉的梦,雏鹰做着翱翔的梦……我爱着生命,我要让它绚烂。阳光泻在山上,松柏摇曳着金色的微笑。
我工工整整地把影子叠好放上高高的铺满灰尘的高阁。将怯懦和逃避折断,像折下枯萎的花瓣,埋进记忆最下方的泥土中。
我沐浴在阳光下。
可是我依然手足无措地突兀立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我到底应该融入这聒噪的现实,还是潜入通幽曲径?
四
鸟儿给天空划出道道伤痕,阳光慵懒地调着色,我突然想到了顾城、海子,那些以梦之名浅浅低吟的流浪者,在现实与梦想相交的地方无法自拔而放弃。还有屈原,他行吟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却停在汨罗江底那种缘于自我矛盾的殇逝,是脆弱人们极端思维的夭折,就像高傲的竹子拦腰折断的声音。
我明白了其实梦和成绩并不悖合,而是主观思想令我踌躇不定。我并不是一个思想家,而是一个应该脚踏实地的执行者,所以我就应该向山的方向跋涉。所有绊脚石也可成为垫脚石,这决定于你攀登的姿式。生活就像是一个淘沙冶金的过程:付出了,便会有回报。
后记
夸父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推开窗,阳光正好。阳光漫过山冈,卷起了风的裙带。这时青山起伏的曲线被抹上了一层金色。我伸出手掌,紧握,展开,脉络分明的掌纹告诉我,掌握着我生命与梦想的,不是所谓的神明,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