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邂逅
一
杵子出生在农村,他的父亲是一民名军人。儿时他可不知什么是保卫国家,但每次父亲回乡探亲时,那整洁的军装与父亲坚挺的身板亦成为他心中遥不可反的一道光。
“我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杆子面露憨笑,看着父亲军装照,悄悄奏到奶奶耳边,盖得面红耳赤。杵子每天都前往村头表哥家,听表哥讲军人的规矩、训练方式。一段时间后,这每天只会下河摸鱼、穿着随意的“野孩子”也在走路时扯平了衣服,挺直了背。
杆子的身体越来越结实,但他仍每天坚持着自我的训练,乡里的人们也都夸他以后会成为比父亲还厉害的人物。那天他如往常在村口山坡跑步,一个一瘸一拐的男子走进他的视线。杆子反复观察,一遍又一遍地否定心中的答案――他坚持不信这没了左腿的人是他的父亲。村口的梧桐枝黄叶稀,一片黄叶压在那人肩上,摇摇欲坠。那人的眼里储着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呼喊,却被杆子的声音压过。
“爹!”杵子冲进父亲的怀抱。他心里痛呀,父亲是自己心中伟岸高大的英雄,是自己愿意穷极一生奋力追随的光……他背着比自己还轻的父亲回家,一路上没有了欢声笑语。这是父亲曾经背他来玩的路啊!他的肩膀湿润了……
奶奶,二叔,书记纷纷噙着泪来看望为队友而牺牲左腿的父亲。哀声与叹气划破夜的静,今晚是格外的冷啊!杆子一人坐在门边,他不愿进去,父亲的遭遇让他不再期望成为父亲一样的英雄。
“政府补贴下来了,杵子也不小了,送他去县里读书吧。”父亲周奶奶商量。
二
县中学并不在县里,而在县城边。满山的苍翠与一望无迹的油菜田,成了乡里孩子触景思家之地。杆子常在菜田旁的小池里游泳,心中失去了那道光,更得漫无目的。他明白心中那束光的消逝,或许这里它的命运吧。
杆子仰在水面望鸟儿飞,耳边却传来一阵从未听过的响声。顺着声音看去,那里是县里新来的老师,手里拿着一个似锅盖般的木板,上面拍着一颗可以跳动的橘子。杵子从水里爬出来,走上前去,指着这奇怪的东西问:“老乡,你这是?”新老师看到他略有激动,又显得慌张:“同学,我是新来的老师。叫尤孟详,你可以叫我尤老师,“见我他满脸凝感,又递上前,“这是乒乓球,我从城里带来的,正好没人和我玩,我可以教你。”杵子从不知道什么是乒乓球,但介于尤孟祥的热情,原来无所是事的他便同尤孟祥玩了起来。起初不是很熟练,但杵子不愿败给这一颗比半个拳还小的小球,与其来回斗争,渐渐地也有了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里,杵子都跑去校门口的操场上,作业都顾不上做,便同尤孟祥一同玩到傍晚。一天尤孟祥见杵子打完球后恋恋不舍的表情,便将杵子请回家中,向杵子分享乒乓球的故事。那夜,杵子回宿舍后一夜未睡,一束光又汇入他梦想的光中,挽救了它即将消逝的生命。
杵子的技术越来越好,尤孟洋和杵子一同商讨,打算组织一个乒乓球社团,教同学们一起接触这有趣的东西。因此,杵子每天都更加认真,想成为县里最厉害的人。
夜十分寂静,杵子躺在床上,优美的砰击声一遍遍从脑海中浮现,他也一遍又一遍多地挥动着手臂。一声巨响将杵子拉回寂静,门被猛推开,尤孟详站在门口,弓背、喘息:许子,你跟我回去,乡里有人打电话来,说你奶奶不行了,死活要见你。”“愣着干什么呀,跟我走!”
尤孟详骑着自行车和杵子急驰在田坎上。因天太黑而压过了一块石头,杵子从后座飞出,重重摔在地上。他按住头上的伤口,扶甸甸的头,示意尤孟详继续走。
村里无处不罩着夜的死痕,只有杆子一家灯火通明,表妹站在门口抹着眼泪,将杵子带进屋内。奶奶已经去了。杵子握住奶奶的手,感受着余温。他哭不出来——奶奶是最宠爱她的人。他跪倒在奶奶床边。
他醒来了。在床上睡了三天。杵子用手摸到头上的绷带和身上穿的干净衣裳。这是奶奶给他织的。杵子再忍不住泪,放声大哭。
由于父亲残疾,家中的一切事物都由奶奶承担。可奶奶去了,父亲告诉杵子,杵子必须去打工。杵子没了再打乒乓的机会。他迷失了这束好不容易光亮的光,或许不再有梦想。
三
杆子已经年近中年,父亲也在两年前去了。他在当年外出打工时偶得机会,马与工友共同开的饭店在县里火了起来。杵子也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这些年来,他心里少了那股激情,那到光。他过着平平淡淡的目子,媳妇勤检持家,孩子乖巧听话。
那天是五月十二日,离自己生日仅有十多天。杵子在店里忙活,他计划不久后带妻儿去大城市看看。在这些年里,时苦时甜的生活与从未消亡的压力让他也无趣追寻儿时的那道光,但对媳妇、孩子的爱,又化为了一道光,融入梦想的光——他要让妻儿过上好的生活。
似乎上午的辛劳暂告段落,趁着清闲的午后,他躺在躺椅上,忘却心中一切压力,休息。顿时间,山摇地动,宁静的街头瞬间哭叫不断。杵子从梦中惊醒,他来不急冲进店里取钱跑路,而是踏上自行车,逆慌张的人群中冲向家。
杆子加快了骑车的速度,泪已随着风横飞。原本直立在山腰的小平房塌了,成了一片废墟。杆子不停地呼喊着妻子和孩子,双手在废墟中不停挖掘。一阵虚弱的声音从前方传出,“杵子,是你吗?照顾好自己。”杆子冲上前用已流血的双手搬动石块,可下面已没了回应。杵子缓缓倒下,他失去了一切。他再也不会有梦与目标了。
杵子颓废了。他又迷失了那道光。
四
杆子拄着木棍拉着孩子,衣着褴褛地走在大街上。他停在一扇橱窗前。透过玻璃与商品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男孩正在蹒跚着走正步。他想起了当年村口树下奋斗的自己。
他再也追不上那道光了。佝偻着领着孩子,重温自己每一束光融汇时的邂逅。
“俺老了,以后就该你了。”杵子领着孩子,消失在那道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