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东南风骤起,原本安静低垂的窗帷徒然涨满如帆。我的手垂在密密麻麻的资料中,用发酸了的眼凝视着那浓厚的墨色被一点点荡开,一点点泛起乳白。
距离考试,还有十天。
我像被架在行刑台上,身后一群洪水猛兽穷追不舍,他们的利爪直逼我的眼前,要将我撕碎吞尽。我向来不是个心态好的人,要强,好面,会被琐事烦得脑仁炸开。上次的失败已经让我压力倍增,这能茫然地在考试之前逼自己扎进书山之中。
台灯,笔,纸,以及两窗溶溶月色,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要上前线的壮士:同学间的暗流涌动,老师的大加赞赏,以及父母对我的殷切期望,都是压在我身上的五指山。在这四下沉闷中,只有窗外的猫儿叫得分外绵长。我勉强将似乎要融为一体的上眼皮与下眼皮分解开来,运转着快要罢工的大脑,写下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文字,但思想的方舟在不断起伏中蔓延开深深的倦意。
终于——我屈服于周公的强大魅力,一头扎进睡梦之中……
灵魂进入纵深的铜锅游弋,成了那垂死的鱼儿,忽地,我的身体像一面残破的旗帜升起来,我看见一只沸腾的太阳,太阳下的街衢、房舍、树木如山如海,那是一个灼热的陌生世界,我看见一只灰鸟从头顶飞掠而过——它在高歌,在高歌太阳,在高歌世界,在高歌我未曾见过的希望。
我醒了。风鼓动了一张张做满标记的纸张,屋内一时间热闹非凡,我却无心再管。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属于清晨的凛冽的寒风朝我喷涌而来,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一种热血冲破冰层的眩晕,一种沉淀压抑已久的烦闷在风中消散开来。
窗外依旧是丛丛叠叠的钢筋水泥,但我却透过它们看到了远处的群青,带着我之前从未留意过的无限生机。朝阳为它们微微泛上一层金边,整个小城都淹没在这温暖的波澜中。
猝不及防地,大片大片的金光挤过崇山峻岭,照在高飞的鸟背上,穿过细碎的树缝,山路十八弯地落在我的脸庞。亮光在迅速收束中,沉降于我心脏的血液——我融化在这暖阳里。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或许在满地鸡毛中——你抬头便看见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