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等待那一朵浪花入海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题记
我得了一种世间罕见的怪病。
没有病因,没有结果。如同空气一般凭空出现在我的生活。无声无色,密不透风地包裹着我,几乎要把置于窒息。
这种病不知道是何时起源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渐渐消散。
小小的屋子,矮矮的墙,瓦红的烟囱,青白色的烟雾,墙角盛开的茉莉花,院里奔跑蹦跳的孩子和面带笑意的老人。又是这个,已经不知道看见过多少次了。
眼前的景象一如既往的温馨、惬意,我也同此前一样,安静的做一个旁观者,沉默的听着时光的流淌。可这种惬意并不属于我,由身体的不适就可以反应出来。我在抵触着,抵触着这虚幻的舒适。我不该靠近,我的心告诉我。可我逃不掉。眼前总会没由来的出现这些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画面,总会不明所以地难过。
这种无法解释的怪事,我们这儿统称为“心病”。对于这些只会扰乱思绪、打乱生活的怪病医治定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去找了他,我们这儿最有名的医生。
“你这没大问题,开服药就好。我啊,包治百病!”我看着他的眼睛,漆黑如夜,竟无一点破绽。“姑且就信你一回吧。”我拿着那包印有“時”字的药,想着。“包治百病”,他对很多人都这样说。
从医生那儿回来后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症状也在慢慢的减轻。可不知为何,我的心也跟着一起越发落寞与难过,好像被谁挖走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世间仍旧那般百无聊赖,我也依旧在混混度日。直至那日,我在灰暗中看到了一抹光亮。
雪白的身缀着透亮的黄,甜而不腻的香气勾起往日的记忆。带着儿时的那份怀念,我还是选择买了一份细细品尝,那记忆中的桂花糕。
软糯的糕与我的舌缠绵着,“囡囡,慢点吃,小心烫!”脑中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那个我所熟悉,却又陌生了的声音。一时间仿若大梦初醒,脑中的回忆如潮水猛兽般向我奔来,向我淹没其中。
“阿婆,我们去采花吧!山上的野花开了好多啊,可漂亮了!”“好好,你当心点!别摔着了”。她拉起孩子的手、慢慢走着,有意地迁就着孩子的步子。“阿婆!我想吃冰西瓜!我只吃一小口,妈妈不会知道的,好不好嘛?”孩子抓住她的衣角晃着,撒娇道。“你啊,我还不知道你这小贪吃鬼什么心思?”她伸出手,点在了孩子的鼻尖上,眼中的目光祥和温暖。“你看哦,又跌倒了,小女仔们就莫要和他们到处去跑嘛。我的囡囡呦……”她小心翼翼的为孩子上着药,心疼地看着小孩身上的伤。“拿去拿去,和姐姐她们去买吃的,莫给你妈晓得咯”“我莫得事嘞,你安生学习就是咯,过年回来耍哦”……回忆渐渐与现实相叠交着,所有回忆交织着,构成了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我的阿婆。
所谓怪病不过是剩于记忆所拼凑起的一个虚幻的梦,又叫我怎能不熟悉?那被我刻入故土,深藏于心的回忆啊。穿过夕阳的余辉,黄昏将陈年旧事拉的老长。旧梦蜷缩在角落,重生而来……
风吹过,我看到了一个不属于我回忆的画面,温和的阳光下,她坐在院中的木椅上,认真地将阳光与岁月逢入布中,她的银丝在光迹的戏法下渡上金箔,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一日一日,记不得缝补了多少阳光、温暖与爱意。她在期待着她的小外甥女的出生。
桂花糕、野山花、花枕巾、虎头帽……就在那一个个由光阴串联起来的,一个个温情的细节里,苦涩与美好一点点积累,串联成无数个日夜中无数个日夜的怀念与眷恋。
我看她抬头,轻轻向我一笑,转身欲离。我拼命奔跑,想追上她的步伐,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距离愈来愈远,直至她身影消失于远方。我滑坐于地,泪也止不住往下流,我抬头向一直默立于远处的那位医生祈求着:“我能不能再见她一次,时光。”
成长明码标价,代价是失去。
生命是一场盛大的腐烂,我想我这一生要遇见很多人,他们很多都如同浪花,下一秒就容易泯灭于大海里,无影无踪。
我明知那一朵浪花不会回来,但我仍想等待;我也明知时光不会为了谁而逆转,但仍旧抱了希望。时光也本就是庸医,却又叫嚣着包治百病。可我也欣然相信,并固执相信。我想也就这样,我欲深陷于梦中,即便病入膏肓。
我在等待我的那一朵浪花入海,也将永远记得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