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我有群星在头上,唉,但是我小屋里的灯却没有亮。——题记
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在某一个夜晚,我失去了进入梦境的权利。它让我精神萎靡,昏昏欲睡,却又避无可避。我总在思索,是什么绑架了自己,是负荷过重的学业吗,还是来自身旁种种无端的逼迫?这一切似乎没有个由头。
二十分钟,半小时,或者更久。我无法再忍受数不完的时间了,得不到解决的问题总会愈演愈烈。于是我用无数个“二十分钟,半小时,或者更久”,来探索光源消失后的世界。
更应当说夜晚是不可名状的精神癫狂。床脚,衣柜,书桌,天花板,无孔不入地伸出数十双幻想中细长而形销骨立的手。这种幻觉将人从四肢开始逐渐吞噬,呼吸加快,变得粗重,而肌肉却越发显得无力。血液在某一刻停止流动,肾上腺素发出警告,直至尚有活力,仍在跳动的心脏。睁眼和闭眼的间隙是漫长的,又好像没什么差别。这时会被迅速植入一个可怕的错觉:头顶有一双伺机与你对视的眼。睁眼或闭眼成为一道单选题,只能不断重复这个步骤用以确定。现在才觉出有时安静也称的上坏处,在白天极力避免去思考和忽略的信息一念之间放大成型,扎根,疯狂的植入每一寸神经,而后攻城掠地,侵入大脑皮层指挥部。
而失眠,在我看来便是在这混乱的念头中被迫清醒着,无法得到解脱。像被抛进溺亡的海,随着意识的浮动沉沦,滔滔不绝。边缘的一瞬,梦与现实失去应有的界限,被打上一层模糊的虚影。想象力的丰富会将整个过程变得更恐怖些,失眠与幻想便成为死循环。
一般的幻想倒也无所谓,可以归结为少年的胡思乱想。但是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翻来覆去,枯燥乏味而空虚的等待,这一切太漫长了。
每个夜晚我都遭遇猎梦人,可失眠的监牢没有逃生门。
“莫比乌斯环其实就可以将它看作一条纸片,在翻转了180度之后将两头进行粘连,这时它就形成了一个看不出正反面的环,如果将一只蚂蚁放在这个环上,那么它就仿佛能够从环的一面走到另一面,并且一直走下去走不到尽头。”
那么便应当剪断它。
我做了一个梦,一束光穿梭于亘古星系间,卷席着绮丽的星云,闯入梦境中。天上流淌着紫色的河,云是无边的海。“每个人,你所热爱的一切,你所憎恨的一切,你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在宇宙生命最为伊始的几分钟内,由自然力量的合成,在恒星的中心转化,或者在它们燃烧的消亡中诞生,而当你去世的时候,这些碎片将回到宇宙中,进入无限的死亡又重生的轮回中。”
醒来后,我怅然若失,不经意地转头,瞥见窗帘被拉开一角,窗外阳光正好。我们因光而存在,万物向阳而生。它要的是,生生不息。
今晚需要一盏夜灯,我想看清夜晚的形状,我想看清现实。结果显然令人大吃一惊,卸下幻想的伪装后,这一切熟悉的令人感到可爱。我能清晰地辨别衣柜的布局,吊灯上的花纹,书桌前大大小小的读物。鬼手溶解进墙中,变成衣架的影子。一切如常,并没有想象中奇形怪状的改变,现实是多么清楚。这一夜,我安然入睡,失眠永久地离开了,去寻找下一个黑暗中的身影。恐惧是虚构的假象,或许往往虚无才能战胜虚无。而解药仅仅是一盏夜灯,一个光源。
灯光,阳光,星光,不都是光,但给人感觉不同:灯光通常是冰冷的,没有温度也并不带有感情色彩,它是黑暗世界中的向导;阳光是温暖的,是新生,是明天的引路人;星光微弱,却也终会汇聚成璀璨星河,拆开来看,像是每一位正在努力发光的普通人。那么,光是什么?它代表着什么?它对人的意义是什么?我对自己提出这些问题,又想不出一个能涵盖它们的答案。这令我想起一首诗,叫做《守灯塔人的独白》:
“你,孤独的真理,透明的热情,我始终的孤独。你是浩渺的拥抱,太阳,大海,黑暗,荒原, 人,和他的欲望,发怒的人群,不都是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