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邂逅
“野河村村支书江舟同志在昨天中午返乡时不幸遭遇山洪……”屋外阴雨绵绵,年幼的她瞪大眼睛看着电视,电视斑斓的光映在眼底,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滚落。
若干年后她上了高中,从乡里来的她感到学习很吃力一度想要放弃,每每这时她总会想起江书记殷切的话语:“你要好好学习,走出大山。”江书记说这话时眼底有光在涌动。“我要好好学习,走出大山。”她暗自呢喃。两年后,她如愿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上了大学,虽然她已和家人说好毕业后在大城市教书,但内心总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她去看看现在的贫困县。暑假,她与朋友去了西南。
大巴在盘山公路上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小山村。刚下车她就被风撞得满怀,风似不知疲惫的小鸟,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又像镇元大仙的衣袖,一挥舞,无数生灵便发出铃铛般清脆的乐音。她深吸一口气,心情愉悦。江书记初来野河村也是这样的吗?她暗想,向村中走去。
下起小雨,她与朋友急急忙忙翻找雨伞,“姑娘,到我家来避会儿雨吧。”一个老妇人招呼着。她与朋友坐到了村民家中,院里有一架不知名的香花,遮住半个院子。密密匝匝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胀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屋檐下一只鸡把脑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脚着地,一动也不动。
忽地,一个稚嫩的孩童声想起:“奶奶,回来路上雨把我作业都淋湿了!”一个小男孩风一般从院子外跑来,他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双臂围在胸前护着作业。小男孩狼狈的模样令她忍俊不禁,小男孩看见陌生人一下呆住,忸怩起来。“快去换衣服,作业给我。”老妇人急道。小男孩也没打声招呼,又风风火火溜上楼。她的脑中仍是刚刚小男孩护着作业瞪大双眼打量她与同伴的模样,明澈如水的双眸中只有好奇与天真。她忽然记起自己与江书记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也是一场偶然邂逅。她笑笑,帮老妇人摊开潮湿的作业。作业上的字皆由铅笔写就,十分稚嫩,写得很用力,在纸背上划出深深的印子。翻到一篇作文,“我的爸爸妈妈都很好,他们能……,但有一个缺点,他们不在我身边。”她愣住,想起自己童年的日子,心中五味陈杂。
她与朋友在村小的职工宿舍过了一晚。由于上午就要乘大巴去县城,次日天刚蒙蒙亮,她就带着一个崭新文具盒去拜访昨天的老妇人。即使是夏天,夜雨后的山间没了阳光仍寒意阵阵。小男孩腼腆又欣喜地收下文具盒,歪着脑袋听大人们说“真冷”,兴奋起来:“我们去爬山看日出吧!”同伴有些迟疑,怕赶不上班车,她却被扣中心弦,“下午再回去吧。”她与小男孩和同伴沿山路上山。怕赶不上日出,他们走得很快,她气喘吁吁,心中却是轻盈,她在追寻那一束光。
终于来到山巅,云边缘带上了金黄色,天际缓缓变亮,朝日已从云间拱出半个身子,霞光无声蔓延,翻腾的云海似乎就在脚下。她所追寻的那一束光愈发明晰,山顶穿破云层,他们仿佛站在一座孤岛上,海浪汹涌,雾气弥漫。阳光渐渐透过云层洒到了那片贫瘠却充满生机的土地上,孩子的眼中映出壮美的世界,心中满是喜悦与憧憬。她深吸一口气,再呼出。阳光洒在身上尽是暖意,驱散了昨夜的寒冷。
下山途中,她蓦然明白,一直以来她追赶着同龄孩子的步伐,追随着江书记与家乡人的期待,追寻着生命的灿烂与盛大,若没有这些过往序章,就没了这场邂逅与日出。她未来该干些什么?——当然是继续追寻。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她已决定好了她的未来——她会去支教。
后来她去支教的小学名字叫“横渡小学”——我要追寻那一束光,可,山不渡我水不渡我,我就自己化舟渡山渡水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