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小雨,乌云盖日,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雨点斑驳了窗子,红墨肆意于纸上,只可惜并非那漂亮的红勾……我索性将笔丢到一边,听着悉悉的雨声,不想再理会题目。
看着那糟糕的卷子和桌上题海,不禁感叹学业压力,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迷茫……老师?摄影师?小说家?
内心茫茫一片,更甚的是我找不出什么动力来。
雨在一点点变大,透过雨帘, 我看到父亲撑着伞从远处回家了, 起身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心说眼不见心不烦。
儿时,父亲从不会只留给我背影, 更不会只让我在窗户旁看到他。他陪着我玩乐,大笑着将我举高,而我则开心得挥舞着小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父亲的手机一响, 他就敷衍地拍拍我。匆匆出门, 不管我跟得多快, 也只能看到逐渐远去的坚决的、冷漠的背影。
守在家里的孩子日渐长大,不变的、久久萦绕在心头的,还是窗外那背影。他离开得是那般快,那般坚决,却仿若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孩子在期待他回来:给她讲完只讲到一半的故事,听她继续滔滔不绝地分享学校趣事,和她探讨阅读的感受……
记忆像被雨水淹没,只剩下一道背影。
儿时亦总望向窗外,久而久之,我便不再期待,那扇窗便一直紧锁着,就像我与父亲渐少的交流。
我不由得记恨起他来。思绪之际,我见门外有动静——父亲回来了。看他匆匆脱下已湿的外套,脸上却还带着些许笑意,想是心情极好。
他见到我连忙叫着我过去,道:“成绩我已经看过了,一次失败并不代表什么,总结原因,争取下一次机会。”我点点头,不禁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啊?”他笑了笑,拿出手机递到我身前:“刚才去扶贫,和张大爷谈了许久,就着还送了些米油,老人家生活不易,这次让他感受到了党和政府的关爱,社会的关爱,我自然开心!”他说着说着望向窗外,那眼里是温暖,是希望。
我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老式的砖瓦房前坪坐着父亲和一位老人,相谈甚欢,嘴角挂着亲切的笑意,父亲用手比划着什么,旁边的老人认真地看着、听着,苍老的脸上显出极大的活力,是对未来的憧憬?在萧条的背景下更见人间关怀,一老一少似亲人,动作就被这么定格在照片里;另一张则是在另一位老人的家里,陈旧落灰的地板、桌子……无不宣示着贫寒如此,无不沉淀了岁月的划痕,就好似这里的主人的绝望、无助、悲苦。照片中间的父亲从容坐在红椅上,很自然地融入了这里,他的神态与动作并没有富贫之分。照片上老人涕泪满面,身子向前倾去,弯着身段,张着嘴说些什么,而父亲则一手抚着老人的背脊,一手扶提着老人,阻止着老人的感激……
看着照片,彷若我进入了照片中的情境……听着父亲喋喋地讲着那些扶贫的故事,我的内心像被激活了一般,一点一点兴奋起来,也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开心,亦明白他又为何如此投入,如此坚定!不由地追问:“村民不排斥你吗?你怎么融入他们的?”
父亲笑了笑,说:“一开始当然会有隔阂, 就像有堵墙隔着, 但只要你用心, 让村民看到我们是实实在在地做事, 他们就会慢慢向你靠拢, 就好像墙上面开了一扇窗, 我就可以和他们对话, 争取把窗开得更大, 最终把墙推到!”父亲说起这些, 眼里熠熠生辉, 似有星辰闪耀。
是呀,如果父亲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白纸黑字的资料, 听下属汇报工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亲力亲为, 和当地村民同吃住、共劳作、积极谋划脱贫致富的方法途径, 又何来照片里老人的热泪盈眶呢!
此时,记忆里窗外的背影不再是冷漠的,一下变得高大、伟大起来!那背影正走向希望,带着一腔热情、一片生机,那些曾经黑白的世界也因此充盈着生机!
我看向父亲,发自内心地说:“你真了不起!”
父亲笑了笑,又摇摇头说:“了不起不是我,是我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是我们日渐强大、生机勃勃的国家!”
我点点头,与父亲一同望向窗外:乌云消散,不觉中,雨已停下。雨露未消,依挂在绿芽尖,金日已拨开雨雾一照大地。珠水肆意地沐浴着暖阳,折射出翠亮的光彩,微风中被水珠牵挂着的嫩叶不禁轻柔摆动,划出优雅的舞姿。暖春的花并未全开,一副蓬勃的姿态,艳蝶亦陶然于此,从容于芳芬间流连……
花香鸟语,尽入脑海。
透过窗,我还看到了暖阳之下这片壮丽大地,更有其勃勃的生机, 迎着这雨后暖阳, 我决定随父亲去看看他的乡村……
自从与父亲这一次沟通后,我心中的窗户打开,理解了父亲的不易,亦坚定了自己的目标,不复惘然:我要成为和父亲一般的人!
他的心很大:可见天地,可见民生。
他的心很窄:民众的喜悲就左右着他的喜悲。
窗户被推开,我、我们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