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群星在头上,唉,但是我屋子里的小灯却没有点亮。”人们总是抬头凝望着天空中的群星,而忘却了自己内心的那支蜡烛。因此放弃了寻求光明的路,在磨灭最后的心火时,连小小沟渠也跨不过了。
第一次读到泰戈尔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描绘着如此美丽的夜景,却不自觉地发出悲哀与叹息。仿佛我就是那个坐在小屋里,望着窗外遥远的星空,忘记了蜡烛的人。屋内万籁俱寂,满头繁星却好似被风一吹就皱起的水波,又像绚烂梦幻的泡影,一触就碎,飘渺至极。屋子里太暗了,竟然没有开灯或是点燃蜡烛,我左右张望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那木质躺椅上舒展身子,将自己安放在一个舒缓之地。椅子仿佛生出藤蔓来将我缠绕住了,不得动弹,融为一体,向四周蔓延。
窗外的群星那么明亮,哪里还需要小小的蜡烛呢?我便闭上眼沉沉地睡去。梦里我来到一个神奇的国度,那是一片云端上的城市,有着数不尽的美景和财富,那里没有忧愁和烦恼,没有痛苦和劳累。
高大的城门外站着一个士兵,足足有三米高的庞大身躯,门口站了一长串的人,排成队,手里都捧着一支蜡烛。最前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河,像是把人吞噬到见不着骨头的深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在士兵的话语中疯狂的点头,将蜡烛往后一抛就跳进了黑河之中,满脸还带着喜悦。
过了许久才轮到我,士兵用他沙哑却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你想要进去吗?去往极乐之地。”我还是拿着那个不知哪里来的蜡烛,抬头去望着他,连脖子都酸痛了。“只要你跳进河里,就能进去,作为代价,你得给我一样东西。”我便问他:“为什么要进去?”他像是在嘲笑我一般回答道:“里面有你们人类想要的一切,而且那里有星星——数不尽的星星,”话锋一转,他夺过我手里的蜡烛,“再见了人类,作为代价,把你的心火给我吧。”
在黑水完全淹没我的鼻腔之前,我模模糊糊看见他笑的邪恶又张扬,胸口的光因为蜡烛被多走而暗下去不少,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萤火般的光芒。
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我仿佛躺在水中,眼皮千斤重一般,怎么样睁不开。慌张,不安,迷惑,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突然有人大力地晃动着我的肩膀,一片黑暗中突然有了些亮光,随着一声玻璃被敲碎的巨响,温暖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是心火,我的心火又回来了。它已经快要熄灭了,颤颤巍巍地苟延残喘着。心中像是突然烧起一团火焰,我便猛然睁开了双眼来。
哪里有什么仙境,哪里有什么星星?这里只是一个荒芜的地方,有着到处弥漫恶臭的一滩死水,像是深渊一样,只有抬头才看见有光从上面洒落下来。身边皆是入睡的人,被带着刺的藤蔓缠绕着,却带着微笑,任凭你怎么呼喊也不愿意醒来。我胸腔里的蜡烛好像燃烧的更猛烈些了。刹那间,天空如蛛网般破碎开来,繁星像激起的层层水花在一阵晃动之后散去,眼前白光一闪而过。
我又回到那个小屋内。来不及抹去头上的冷汗,躺椅发出咯吱的声响,我再看外面,依旧是梦幻又遥远的星空。我才恍然辨别出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那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沟渠!
那些美梦就像玻璃一样,一碰就碎了。人们常常去追寻虚无的,遥远的星空,并且忘记了自己心中的蜡烛。当心火燃尽的时候,他们若是再不愿意醒来,便是一辈子溺在那小小的沟渠里了。
总有人满足地捧着群星的影子,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他们便在自我欺瞒中恍恍惚惚地老去了。而有人捧着微弱的心火,坚定又勇敢地脚踏实地地向前,最后便真正追寻到了自己的理想。
我再一次发出一声叹息。
有时候难的并不是怎样追寻一束光,而是要追寻怎样的一束光,以及是否有真正付诸行动去追寻。
当你还在原地徒步并且不愿意醒来的时候,心火也就在岁月里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