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
它见证了他离开的三个日夜,也见证了我寻找的三个日夜。
我不知道,我为何要寻找一个注定离开的抑郁症患者?是那点微弱的希望,还是那份爱给了我无法摆脱的义务?
仿佛上帝的召唤,我来到了金门大桥。这里,是我们爱的起点。难道,这份爱也要在这里终结吗?
我战栗地走上我曾经走上过的那座亭台,接受判决的到来。果然,等着我的,是一张纸条:“已逝,勿念。”熟悉的字体,熟悉的气味,一如从前。
双腿无力,我跪了下来。没有泪水,因为心河的源头早已干涸。留下的,只有白茫茫一片。我怎么办?是步他的后尘,和他永远的在一起?还是……
思绪飘回到那个周日的下午,我们第一次的见面。无法遏制对意外身亡的姐姐的思念,我站在这里。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万念俱灰。那时候,他向我奔跑而来,额前飘逸的刘海,被阳光染成金色。温柔的,钴蓝色的眸子下,他的笑容温暖而治愈。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伸出双手,说:“不要轻言放弃,总有值得你爱的人。”他的话,仿佛一道曙光,穿过重重阴霾,照在我的心头。我握紧他的手,开始了新的人生。
就这样,他无声地闯入我的生活,给了我快乐的点点滴滴。我不会忘记,那些加州的凌晨,他为我奋笔疾书,我在一旁摇旗呐喊;我不会忘记,那次一起去漫游,我们以为丢了钱包,最后却在自己的车里找到;我更不会忘记,那个春天的黄昏,他为我摘来一桶不知名的野花,只为让我感受春天的气息……如此种种,太多太多,无法忘怀。
在生命这条孤独的河流中,他便是我的摆渡人。但是,他无法引渡自己,我也不行。我明白,他开朗的外表,只是遮住了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我不知道他的抑郁缘何而起,同样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他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神情越来越疲惫。我只能目送他在抑郁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直至他的离开,无能为力。
现在,他离开了,也带走了我生活的全部希望。我又何去何从?
身旁的车中,放着鲍勃•迪伦的老歌:“答案,我的朋友,它在风中飘扬。”
一阵风儿吹过,那张纸条飘扬而起。我猛地发现,纸条背面有字:“不要轻言放弃,我们还有过去的点点滴滴。记住,我因你而爱,你因我的爱而生!”
想起普希金的诗:“一切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我突然明白了,我并非一无所有,我的富有,远超我的想象。
毅然地,我站了起来。我并不会独行,即使身披荆棘,脚踏炙沙,我也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他的爱会陪伴着我,永远,永远。
毕竟,明天,太阳还会升起。而那过去的点点滴滴,会成为永远的光亮,与日同辉,与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