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时光是什么?
在我眼里,时光意味着生命,是冲破蚕蛹化茧成蝶的新生,时光的流逝以为着生命的逝世,是飞蛾扑火的爱与光明焚身。时光容易把人抛,燃了岁月,亮了人生。
小时每逢假期我总爱去乡下姥姥家玩,常常和姥姥牵手抬头望那绸带似的晨雾飘在蓝天,那碧玉般的银月挂在夜空,一望就是一整天,一整月。姥姥所处的山村在南山的南面,故此村被当地人们称作“山南村”。山南村北面有个小山洞,村里的人们称它为“旱水洞”,因其处在南山之北,终年无雨降落在那个小地方,本该是不适宜人居住的地方,可我每逢每年清明节,山南的梨花落后回姥姥家时,总听村里人说些“今年要去看李老大啦!”“哎哎,你听说了不,听说今年张大方也搬过去住啦!哎呦呦,看来我的时辰也不远喽!”之类的话。
这些疑问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扎下了深根。
八岁那年暑假,刚踏进姥姥家的木门槛,我又想起了这件令人心心念念的事,硬是叫着正在弯腰给我铺凉席子的姥姥带我去旱水洞玩,一向宠爱我的姥姥不但没有向先前那样爽快的答应我,反倒开始数落我,我气不过,左脚右脚交替摩擦在新长了青苔的木门槛上,用那胳膊肘不断敲击着身后晃晃悠悠的棕色木门,木门上那一道道姥姥为记录我长高所刻的细线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不清晰。我在那等啊等,转啊转,终是等到了姥姥铺完席子准备出门,我脚趾一抓石阶,右手一推木门,再轻轻向前一蹬后方的木门槛,不费吹灰之力便跳到了姥姥的背上。姥姥拗不过我,只好带我去山北寻找旱水洞。我摩挲着姥姥那双粗糙的大手,绕着不大大的南山走了一圈又一圈,看着我的白色公主裙弄伤了许多脏脏的泥点,粉色皮鞋上粘了一层又一层干了又湿润的泥土。从艳阳高照延伸至夕阳落向山谷,也终是没能找到。
那根埋藏在我心中的深根终是没能拔出来,可也未再深入,关于旱水洞的回忆慢慢随着时光流逝埋藏在土地里。
时光一转眼又过去了多少年,记不起哪年寒假我妈妈开着车行驶在蜿蜒山路上和,我一起接姥姥回城里过年。又重新踏上熟悉的灰色石阶与青色门槛,牵起熟悉的粗糙的小手,儿时回忆的声音又重新回荡在我耳旁“阿羽!别跑啦!你是找不到那啥,旱水洞的!哎呦哎呦,阿羽!”“阿羽,等你长大了,姥姥就老了哎。”“阿羽,啥子时候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哟…”我又想起了哪个,曾经令我魂牵梦绕的旱水洞,“姥姥儿,等我们过完年回家时,你再带我去找旱水洞吧!现在我长大了,我背着你去找,我可再不会像个孩子一样蹦到你身上啦!”我摇晃着姥姥小小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姥姥这次答应的痛快“好,好,我的幺儿,这次一定带你去看看昂!”
大年初九还没过,姥姥病倒了。那年九月还没到,姥姥去世了。原本高高大大的姥姥在我的注视下越来越矮小,最后小到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我和我妈妈抱着那小小的骨灰盒,再次回到了南山,重逢了山南村。再次踏上那熟悉门槛,半年多的时间那门槛上的青苔竟长到了之前的两倍还多,我们回家拿了小土铲和些姥姥生前的衣服走出了那道木门。妈妈像当年的姥姥牵着妈妈的手一样牵着我的手,带我向山北走去。
“羽羽,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老叫着去啥旱水洞吗?你要去见那个山洞了哦,你小时候天天念叨,天天念叨,那可不是啥吉利的地方…”
事实上,山北的旱水洞只是一片小小的墓地,里面埋葬着我挚爱的姥姥和姥爷。可事实上,我与旱水洞第一次相遇是在2009年,那年姥姥在送我上幼儿园的路上心脏病突发不幸去世。
曾几何时我凭借着妈妈的几句叙述尽力去想象我与姥姥那段仅有的时光,终是抵不过真正体会姥姥对我的爱。当我长大后再回山南村,回望家乡南山那清澈的溪流,似海水卷起我白色的公主裙摆,似粉色皮鞋奔跑在金色的麦浪中,那都是美好的。但现实更多的是看许许多多的小朋友嚷着叫外婆买糖葫芦吃感到心酸难过,是与妈妈看《你好李焕英》时听到身旁的抽涕,想象中姥姥的温柔乡,不随四季时光衰老流淌,不被田地上的荒草地覆盖。
再后来我从她生前一张张喂我吃奶的照片,从小时候我两周岁照片相框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姥姥写下的“阿羽”,从我八岁那年穿上姥姥给我缝的发了霉的花棉裤(我们家的习俗,给每个小婴儿缝制一件10岁可以穿的棉裤,寓意平安)读懂了姥姥对我的爱。是姥姥的爱与坚持带我成长,是姥姥点燃了自己的生命点燃了我的人生,姥姥化作时光从未抛下我,一直陪伴着我,我们之间的爱迈过了时光,伴着岁月,越来越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