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永远的光亮
我喜欢雪,雪的温柔总会为这世界唤醒几许浪漫。华北无浪漫,不知从何时起,连玩雪也成了一种奢望,更别提去欣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雄伟豪壮。华北有的,是漆黑长夜后,渐渐散布于四方的耀眼的光芒。
长长的冬夜总是禁锢着熟睡的人儿,漆黑的城市不知何时能醒来?龟裂的树皮刻画着寒风摧残后留下的伤痕,不久前新栽的树苗就这样与被岁月画满沧桑的老树一起昂首挺胸地等着天亮,就像这城市里的人们一样,早早的就开始等待着天亮。他们从不抱怨昼短夜长,他们让车灯、早餐店里逃出来的光,先为这城市点燃了一抹光亮。
冬天的寒风依旧刺骨,厚厚的绒帽,暖暖的羽绒服似乎也与这寒风相融,微微的喘口气儿,眼镜就笼上一层薄雾。一早就被洒水车染湿的地面,是否拭去了车轮碾压后的伤痕和积落下的灰尘?成群结队的建筑工人从我身边匆匆路过,像是被复制了的玩具模型一般,黄色冰冷的帽壳子扣在凌乱的头发上,丝毫不御寒的橙色马甲,粘着石灰浆的大马裤,就是他们每天唯一的装备,悄悄凑近看了看,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处,不同的人穿着不同的鞋子。离我最近的一位老妇人,趿拉着泥制般稀软的皮鞋,她的双脚一定穿越过了数不尽的工地;一位老大爷,一双大脚卡在系不住鞋带儿的小玫红色运动鞋里,这运动鞋最初的的主人又是谁呢?没有人会问,也没人会知道。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步步实实在在地踏在柏油路上,这一切可真奇怪!然而奇怪是我的,他们一定未曾察觉。寒风刺骨,可这寒风似乎是与他们打熟了的常客,塑造了他们瘦削黑红的面颊和沉毅的风神,单薄的身躯与寒风抗衡着,他们为家中爱着的人挺着,承受着寒风的压迫,等着天亮,等着花开。来来往往的车灯洒在他们身后的反光条上,缕缕银光就这样向四周闪烁着光芒。
这么早,这么黑,他们要去干什么?
早餐店距路口很近,早早的竟排了个大长队,大家都静静地等着,不耐烦的只有我,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着急跺脚后无望地自个安静了下来。我猜我前面的人一定和我一样,在急不可耐中收起了张牙舞爪,一定和我一样还会因为事物的存在或喜或悲,可我身后来的那些人呀,是否早已被时光磨平了棱角?一个个不言不语低头沉浸于自己的海洋。
清晨的雾气迷蒙渐渐换去了长夜的漆黑,建筑工人在不远处停住了,在工地门口的石阶上坐下了,一时间热闹了起来,他们的笑着,说着,举起盛着白开水的白色塑料富光杯的欢呼着的景色彻底把我迷住了。“来点儿啥?”老板憨笑着问,“两个胡萝卜牛肉包子”我回答道,并被他紧紧勒在身上的局部因汗水染湿了的灰色短袖所震撼。“这锅马上好,一分钟,可以请您等一下吗?”我点了点头,问道“那边的建筑工人们在门口等什么呀?”老板答道“等着管事儿的来,等到把活干完,然后就能吃饭了,等到那时候,我也可以吃饭了!”老板憧憬地答道。环顾四周的一切,又看到无数车辆等待着不紧不慢走着的时钟将红灯变绿,生活很残酷,可他们愿意等候,并相信在这黑暗常在的世界里,光明终会到达,一定会的。
其实我们的一生都在等,在黑暗里等候光明,在低谷时等待机遇。等冬天的雪,夏天的雨……但这一切都值得等。这时,等,成了一种幸福,满怀希望向着光的方向努力,使自己配得上自己希望的一切。
问过很多人,为什么要等待?“赌一把”,趁着还能挣扎。赌上时间、感情、一切,做个控股行家。对什么都有把握,有追求,充满希望,不负众望,只为迎接光亮。
包子熟了,包子很香,人生亦很长,人间荒谬,等待使光亮生长,追光不是为了让世界看到光彩夺目的你,而是为了看到整个世界,去成为希望中的模样,尽该尽之责,去看看这世界的沧海桑田,很多年后如果再问你“沧海桑田”是什么意思,你也许会说:“一个成语而已”。
我亦尽苦涩地等待着,蓦然回首,才知,这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