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平平无奇,就有人光芒万丈。而这光芒万丈的,又有谁最初不是平平无奇呢?
“噔噔蹬”,音乐响起,射灯暗下去,聚光灯在舞台中央落下一束耀眼的光,一个高傲的背影随着升降台缓缓升起。乍一看,那光仿佛从她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出来。那一刻,台下投来了无数目光,打量、期待、追捧、迷恋,应有尽有。
她第一次作为主角站上这个舞台,说不紧张是假,可比紧张更多的,是某种复杂到无以言表的情感。喧闹如潮水般退去,场馆安静下来,她一只脚不着痕迹地踩着前奏的拍子,富有动感的音乐下,仿佛连灯光都有了感情,追着她流畅的舞步,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她逐渐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中,忘了这是何时,忘了这在何处。只是不知疲惫地舒展着身体,旋转着,跳跃着,舞动着。
她与舞台的缘分始于一个无聊的夏夜,同学炫耀手机时无意播放的视频。视频上那光鲜亮丽的舞者是谁,早已不记得了,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只有一束莹白的光。年少的她立刻被它所击中、所虏获,她想,我也要站在那里。
可光总要努力才能触到。起初是去了个舞蹈班,混在一群三五岁的弟弟妹妹中一起压腿、劈叉,疼得直掉眼泪。一个偶然,她居然通过层层选拔,获得了出国练习的机会。这令她欣喜若狂,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高台上,站在灯光的照拂下,听到人们的喝彩排山倒海而来。可残酷的现实很快打破她的幻想。这是个野蛮的斗兽场,人在里面只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只有那些最昂贵的,才有资格被放上展台。她开始日以继夜的练习,流过多少汗与泪,早已数不清了。最初对着视频把每个舞步的每处细节做到分毫不差,接着便是长达数日乃至数月的重复,直到烙印成最直接的肌肉反射。忘了,再来!没到位,再来!漏拍了,再来!“再来”这两个字总是从她唇边逸出,从日落到天明,在练习室里低低地徘徊。
自然也有绝望的时候,也有将要放弃的时候,但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着前方的路,鼓舞着她咬牙前进,那是一束来自舞台正中央的璀璨灯光。在光影的流转中,此时此地这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与三年前只能在舞台角落默默伴舞的小角色、五年前只身来到异国他乡训练的愣头青重、八年前刚在心里许下愿望的小女孩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在舞步的交错中,她似乎又回到那最初的起点,重新走过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她看到最初苦练基本功,走路都哆嗦的自己;看到取得通行证时喜笑颜开的自己;看到只身一人,想家却回不去的自己;看到脚踝扭伤,拄着拐也要拿另一只脚记拍子的自己;看到被分派在最不起眼角落,给前辈伴舞的自己……千千万万的“我”汇聚起来,终于凝成了今日这独一无二的“我”。
一曲终了,她的动作戛然而止。一秒的寂静之后,掌声、欢呼声、表白声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没有人听到夹杂在其中的,一个小孩充满羡慕的声音:“哇,她在发光!”
而台上的她,穿梭了时光,看见光下一片敞亮。她再次迈开脚步,向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