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卧室的窗坏了,吱吱呀呀的,推开了合不上,关上呢又推不开。妈妈埋怨道:“都怪你,也不知道撒什么疯,天天开开关关,这下好,坏了吧!”我笑了笑,缠着她不住撒娇,至于那段难忘的回忆,我才不会告诉她呢!
我向来是“别人家的小孩”,对自己的成绩极其自信。可五年级那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却差点儿让我一蹶不振——我引以为傲的语文,居然快要不及格。震惊、怀疑、恐慌,种种心绪一齐涌上心头,都化成看到试卷后的深深自责。作文,10分。鲜红的数字刺痛了我的双眼,刺得眼眶酸涩不堪,我奔出教室,让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凉意在身体里肆虐,直冻到心尖上去。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突然变成了一部黑白电影,刹那间所有褪去了所有色彩。我将自己锁在教室和家中,买了大量的习题来写。食无味,寝难眠,昏昏沉沉地过了一段日子,以至于等我回过神来,才发觉曾经要好的朋友已经接连离开了。就像大梦一场后猛然惊醒,她们会怎样看我?这已经不再优秀、性格孤僻的陌生的我。
在无法控制的怀疑与猜测中,我的心饱受痛苦与煎熬,我开始长时间走神,在神游中回到曾经那些和朋友玩闹的快乐时光。可每当我想要放开枷锁,回到她们身边时,那刺眼的数字10又会浮现在眼前,对成绩的追求与对玩乐的渴望,这是一种苦涩的折磨,时常将我撕裂成两半,再也无法合成整体。
一个周末,窗外传来阵阵嬉笑,那声音里满溢着欢乐,弄得人心痒痒。我又开始想出去,想加入,想回归,却只得强行按捺这股冲动。突然,“咚咚”,两道轻而脆的声音传来。是幻听?我没在意。隔了两秒,那声音再度响起。我掀开紧闭的窗帘,一张大脸贴在窗上,原来是童童。
我伸手去开窗。她却摇摇头,示意我别动,然后对着窗户呵了几口热气,伸出那根葱白的食指在上面写写画画,先是一个小小的人脸,嘴角狠狠下垂,她扎起来一个马尾,哦,是我!不一会儿,旁边又多了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张开双臂,像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是她!窗上的人儿歪歪扭扭,胳膊腿像火柴一样细,显得十分滑稽,可我眼眶逐渐湿润了。
我把窗推开一条小缝。
“这几天,你看起来不开心。”她小声说。
我看着那双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将内心的挣扎全盘托出。
可她并未继续深追,没有提起这段时光里我的意志消沉和主动远离,没有询问,没有质疑,没有嘲弄,只笑着转移了话题:“来放风筝吗?”
“不,我不能……”我下意识拒绝,可又立刻止住话头。
她似乎全然明白我没说出口的话,快速地接过去:“没事,我们先玩,等你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什么时候都可以。”她看着我,认真地承诺道,“我们拉勾。”
她伸出那只画画的手,小拇指蜷成一个小巧可爱的弯钩,从窗缝伸出来。
不知为何,我心中顿时豁然开朗,闷在胸口许久的郁结之气顷刻烟消云散。成绩,友谊;我,别人眼中的我;所有苦闷都不再重要,我的视野中,只剩下这小小一扇窗,和小小一只手。我看到窗玻璃上那不久前才被留下的大作已经模糊成一片水雾,折射着奇异的流光;而那只白白净净的手背上,青红的血管跃动着生命的鲜活。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扇老旧的窗户会在三年后彻底损坏,但我换掉它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留恋,因为它早已长留在我心中。
“不拉勾吗?”她疑惑地问。
我摇摇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喊道:“你站旁边去!”
她一脸莫名地照做了。推开卧室那扇窗,我越过窗栏,给了她一个久违的拥抱。温暖的阳光正洒在院里,又有一丝一缕漏到我身上,传来阵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