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风华是一指流沙,苍老是一段年华。
——题记
从宇宙诞生的那一刻起,时间便与之并存,若说宇宙是未知的空间,那么时间是什么呢?其实,时间远比宇宙简单得多。它可能只是一轮西垂的残阳、一场退去的晚潮、一朵化泥的落花,但倘若时间是一樽沙漏,我是否可以重来一次?
那是个寻常的冬夜里,干冷的风肆意地吹刮着,不时从窗隙里钻进来。一支短短的蜡烛在寂静的夜里燃着一朵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风中不停颤抖。一个老人背对着窗户坐在藤椅上,灰白稀疏的头发用一支木簪简单地绾着,岁月的刻痕已爬满了她憔悴的脸庞。老人一手捻着一根细细的银针,一手捻着一根细细的线头,她再次将线头伸到干裂的嘴唇间,试图把它抿尖一点。然后把针对在烛火下,一缕微弱的烛光从小小的针眼穿过,她想顺着那缕光把线头穿过去,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控制着不听使唤的手,慢慢的、小心的、一点点的,她看见线头从针孔另一端出来了。她高兴地想去拉,可刚一松手,线又掉了出来。那只短短的蜡烛快燃尽了……
老人有些泄气,她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我。正坐在书桌前做着繁重的功课,心烦意乱间,我不经意抬头,与她的目光交汇,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又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对她来说,要比窗外凛冽的寒风更冷。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膝上那双小小的棉袜,拿起那不知何时灭掉的残烛,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冬夜的风声在耳畔徘徊,一阵阵困意席卷而来,我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枕边还放着一双小小的棉袜,上面的破洞已被细细的针脚补好。看着那双棉袜,我神情有些恍惚,我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烛光下那佝偻的背影,我的心有些凉了。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老人的房间,她已经不在这了。在她的床头还有一卷棉线,那根银针斜斜地插在上面,细小的针眼里还挂着一个断的线头。昨夜那支白烛许是已经燃尽了,还在床头留下了几滴冰冷的蜡泪。看着那空荡荡的房间,我心中有些惘然。
时间就是这样,带给我们感动的同时又为我们带来伤痛。冬天结束了,春风吹来,吹亮了天空,吹醒了大地,吹活了冰封已久的世界,却唯独将我心中最后一丝奢望吹灭。老人——我的奶奶,走了。山里一块平地上,又多了一座新坟。我跪在这小小的土包前,山林的萧索却不及我心中的千万分之一。坟前,一支长长的白烛垂着泪,烛火不停摇曳,一张张黄色的纸钱燃烧着,似地狱的烈火炽烤着我的灵魂。坟头的茱萸随风飞舞,坟里的她是否安眠?
我久久凝望着那团火苗将一张张纸钱吞噬、罹尽,却仿佛又看到了她——还是那个冬天,老人仍坐在窗前,却不再是那对着烛火穿针引线的孤影--一双年轻的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针和线,轻轻一穿,线头便走进了针眼,轻轻一穿,一扇久闭的心门便敞开了,她的身旁——有我。
我留不住那西下的残阳,唤不回那渐退的晚潮,拾不起那化尘的落红。烛火忽灭,如同北风吹荒了园林,揉碎了我构想的过往。
倘若时光是一樽沙漏,我愿倾尽所有,换得它一次反转,换回那一指流沙,换回那逝去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