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迎接的那缕光亮依旧和昨日一样。
刚起床,我的脑袋确实是无可救药的杵。我贪恋着夜的厚度和深意,依恋着栖息于夜晚的无限舒适。我闭着眼睛做一切事,用触觉去感受我心中混沌的世界,我的精神也还是昨晚深夜未熄的台灯——泛着陈旧黯淡的光。
当我费劲地睁开眼睛,那依然沉重的眼皮、无力的眼神提醒着我:我的疲倦与困顿并没有因为我在有意识时还企图逃避就减少分毫。可在抬头的一刹那,我惊喜地邂逅了窗外柔和的晨晕。
我家楼下一边是小区高层,一边是城中村的平房,所以还能隐隐望见些地平线。紫色的光梦幻地从大地向天幕上蔓延开来,孕育着正在幕后酝酿的破晓之光。入冬后黑夜一天天变长,白昼一天天变短。此刻,远方还笼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正被第一抹清晨的光线映衬出激动人心的黑色剪影,令人遐想万千。
走出家门,天是一步一个颜色。澄红的新日悬在楼房之间,奋力绽放出他新生的面庞。他是何时诞生的呢?从哪一时起,新一天的太阳开始悄悄升起,我、我们又进入了新的一天、新的历史了呢?在那一刻,路灯齐齐熄灭,本还以为是黑夜的你恍然发觉——自然永不熄灭的光亮已经到来,东方已泛起晨曦——新的一天来临了。满心只想赖在被窝里的我,竟开始期待、开始憧憬、开始希冀这个世界更早一刻的面容,更不染纤尘的面孔。我的精神也被照亮。
想起入冬前,天亮得早些。偶然抬头,就总能看到阳光朗照在这座小城的新房、旧房上——光亮下,一切都不再陈旧不堪。天蓝得透心,所有的所有都泛着幸福安详的色泽。同时,在这波光粼粼的窗户之后,庇佑着多少家庭?其中或许有我这样困倦但仍在努力追寻的学生;有精力充沛、活力四射,正感受着秋日暖阳的孩子;有失眠之后试图从晴天中汲取力量再次打起精神去奋斗的中年人……这是人人的早晨,这是照亮黑暗的早晨。
坐在车后,短暂地闭上眼,与视觉的世界隔离,你会发现耳朵中充盈着生动的、正在扑腾的声音:铃声叮当、狗吠声声、清脆吆喝、啾啾鸟鸣、沙沙叶响……这不是一个困顿的世界,一个沉寂的世界,一切都很明亮。
然而在你所不能看到、听到、触摸到或不能注意到的地方,有还在远处闪光的河带,翩跹的刚破茧的蝴蝶,氤氲的薄雾,隐隐战栗的新绿,一两滴被虫鸣惊落的露珠……
日出、清晨,象征着一种诞生,一种跳跃舞动的人生姿态,一种向上昂起的精神风姿。
想到文学巨匠福楼拜虽极度珍惜时间,投身写作,但仍坚持每天早上看日出。他是这样的珍视每一次日出、每一个清晨。见证每一次橘红的晨曦,光是这样的设想就多么美好啊。
可我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因光线而激动的生命清晨了呢?
爱默生在《论自然》中写道:实际上,很少有成年人能真正看到自然,多数人不会仔细地观察太阳, 至多他们只是一掠而过。太阳只会照亮成年人的眼睛,但会通过眼睛照进孩子的心灵。一个真正热爱自然的人,是那种内外感觉都协调一致的人,是那种直至成年依旧童心未泯的人。
王开岭说,等待日出是一个人在给自己的生命举行升旗。
……
每一缕光线都不同,自然的光亮何其永恒。在自然光前,什么才是“永远”?或许只有精神,用精神去抗争世界的飘忽,“光亮”的不定;用明亮的精神,去点亮未知的黑暗。
曾有过多少人,在这样明媚的早晨被光亮唤醒,又有多少人或是一群人,用他们明亮的精神去唤醒人类,照亮人类的未来。他们甘愿献身、勇敢开拓、不懈前行、无畏世界的尖锐、不定与黑暗。明亮的精神是永远的光亮!
憧憬每一个清晨,去为自己的生命举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