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沈初阳这次又是年级第一。
她是老师最爱的乖孩子,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三中一大风云人物。她听着别人口中的夸赞之词,面上波澜不惊,不做停留,还是和往常一样去舞蹈教室练舞。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女孩翩翩起舞,如悄然绽开的木棉花,明媚的光洒在她身上,澄澈而美好。旋转、跳跃,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美得让人忘记了时间,过了好久,她突然跌倒在地,"砰"一声,疼在她身上,疼在靳欣心里。
她双手捂住脸,身体轻颤着。
靳欣在她身后不远处,从镜子里看着抽泣的女孩,跑过来,双臂温柔环抱住女孩。
“摔疼了吗?”靳欣问她:“已经跳的很好了,为什么哭呢?”她还想说什么,初阳突然抬起头,失了光泽的双眸猝不及防撞入她眼眸。
沈初阳扑进好友怀中,压抑着,哭着,靳欣只听到她重复着一句话:“我已经很乖了。”这样一句话,让靳欣也红了眼。
她轻轻拍着初阳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与初阳从小一同长大,关系是院子里伙伴中最好。她想起了沈母,那位疼爱她们,经常唠叨她们,带着她们成长保护他们的美人。她们都不再提起那个夏天,但她们都清楚明白,那件事是会永远刻在记忆里的,谁也无法抹去忘却。
初阳从小被沈母带在身边,沈母对她要求十分严格,从小学开始,简单的习题做错了便会惩罚她,那时候她最怕的便是母亲手里的衣架,她已经不记得腿上有过多少次淤青,有的甚至还未消退完又加深了,不记得她哭过多少次,后来甚至只是无声的流泪。
沈父一向对家里事情不多过问,初阳本就贪玩,兴趣爱好又极为广泛,对舞蹈的热爱已经近乎痴迷,她一有时间就练习舞蹈,却被沈母责怪不务正业,她想说不是的,但母女二人都各持己见毫不让步。他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家里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靳欣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初阳白花花的手臂上满是鲜血,那时候她早恋被沈母发现了,她说青春不就该过的轰轰烈烈肆意张扬么,或许是看到别人早恋,初阳心想:为什么我不可以呢?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不自由的,她的一切都是被掌握着的,而在那一刻所有情绪终于爆发,最终以双方都失望收场了。
初阳也没再和那个男生联系,也没再经常跳舞了,文化成绩变得好了,也不贪玩了,不会主动无理的要求。沈母欣慰她懂事了,靳欣高兴看到她变得更好,却知道她其实是不快乐的。
初阳心里其实是有怨的,她怨沈母没经常带她去旅行,没让她拥有丰富多彩的课外生活。
她最终是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入三中尖子班的。
但她永远记得那个夏天,她还没来得及收到录取通知书,没来得及和母亲和解,母亲便永远离开了。她竟从不曾察觉,这位霸道的气质美人其实身体并不好。
沈母那一年已经是肺癌晚期,索性放弃治疗陪伴初阳走完初中,偏偏初阳不曾察觉母亲的异常,只以为她身体不大好,没多想,怎知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她与靳欣见到沈母最后一面时,美人面色苍白,没有往日的光彩,眉眼温柔,笑着说她爱她们,让她们好好长大,而后缓缓阖上眼。
安静的病房里呼吸机"滴"的一声格外突兀。
女孩们泣不成声,她们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一位爱着她们,唠叨她们的美人了。
沈母走后,初阳像是变了一个人,学习上十分刻苦努力,热爱的舞蹈也没有放弃,再也没有松懈懒散,靳欣说,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优秀自信,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
初阳后悔自己没能早些醒悟,她终于明白青春不是叛逆张扬,不是与父母对抗追求所谓自由,而是与父母一同成长,变得更好。她从前以为"叛逆"是青春最好的形容词,现在才知道其实是"自觉"。
沈初阳终于活成了母亲期待的样子,但母亲早已不能看到。别人都羡慕她活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样子,成绩优秀、多才多艺、模样清秀、性格温婉,都说她是自立自强的,自觉谨慎的女孩。
沈初阳与靳欣牵着手,沐浴温柔的夕阳中,漫步在家的归途中。
她知道自己会更努力的,为自己的青春,也为母亲的美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