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步入虎园时,轻盈的脚步声中并没有什么思虑,是到今天也没有留下过多细节与印象了。繁华、喧腾、欢呼都只以其零落的姿态沉淀在记忆里,只有几个瞬间用隐晦的色彩涂抹出了我至今才能解读出的意义。
隔上一层令人心安的铁网,虎群就伏在其后。百兽之王的气概在无数次的观望与逗玩后似乎已遁入他们脚下覆着浅草的黑土中了。它们的姿态如出一辙的慵懒地匍匐着趋向大地。即使有几只正走动着,偶尔抖着身子,但这是徒劳,因为尘土仿若已经生长在它们间黄间黑的皮毛中,将光亮隐匿于其下。
又有游客来了,急急向网边奔赴。我饶有兴味地看去,那几位手中提着园内销售供游客投喂虎的鸡,小心翼翼地俯视着下方的虎,用铁夹夹好,刚递到网边——下方的两只迅即腾空而起,其爆发力都与先前看到的慵懒状已经大相径庭了。一只鸡算不得什么美味,还没来得及扑腾,就被老虎吞到腹中了。尘埃复归原位,一切又归于沉寂,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瞬间的反应,扑食的虎似乎焕发出了生命的光亮,似乎又有了曾经分开山河的气度。那一瞬间,我想是本能觉醒的瞬间,对生命的渴求,在它们失去了其它的意义后,成了它们所要追求的光亮。不会总是刻意亮着,但已然内化为了自身的一部分,演化不息,亘古常在。
在这光亮的指引下,我抵达了记忆中的那个站台。走过千篇一律,却又似乎有所不同。有人风尘仆仆,万里归兮;有人就此别过,将向远方。吸引我的不是热闹,我只是钟情于那种独特,经历的纷杂各味,生命在他们身上的体现。“彼君子兮,不素餐兮!”那是古人对待浑噩世界发出的感叹。每个人角色的不同,才能诠释自己生命的意义。
火车的喧鸣声起了,乘客们向窗外看去,火车承载了太多这样的目光了,它似乎从未停止,而所有停止,又都是一切旅途的开始。车上的人们总是这样向外看着,等待的不是预料的生活,期待着把自己交给未来。生命的光亮也从来不是一场打给别人看的胜仗,而是一趟令自己不后悔的旅途。这光亮也就不仅仅是求得生存。它的亮度中有向往与人性的底色,就像刘慈欣先生的《吞食者》中自愿留存在劫后贫瘠地球上甘愿成为下一代文明食物的人们。想必重生的地球中,他们庄严的追求会成为生生不息的光亮,普耀着崭新的生命。
生命是光亮,它有着鲜活的无数变幻,一切的变幻则都指向那个夺目的归原,它还是它,有着我们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在光亮中,生命始终是我们最初与最后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