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尽头是什么?
外婆说,是爱。
——题记
当黄昏的最后一缕光亮被抹去,外婆再也撑不住了,她永远的闭上了眼。刹时,屋内响起一片啜泣。而她的外孙女,那个三岁的女孩呆立在门口。忽然,女孩似发现了什么,俯身捡起一个瓶子,紧紧地握在手中。
我便是那女孩。
不知不觉间,九年了,而那瓶子,我一直都仔细收着。瓶子很普通,可里面盛着的液体却很美:幽暗的蓝,又闪着点点银光。这液体到底是什么,在我心中成了一个谜。那日,我一如既往地将瓶子放在手心端详。可手一滑,瓶子猛地落下,摔碎了。液体洒了出来,我惊呼一声,竟被一股力量拽入……
“嘶……”我揉揉差点摔断的腿,捶捶发麻的肩,直起身来。环顾四周,这是哪?四周不是我熟悉的高楼大厦,而是那种破旧的,用断砖砌成的老房子。脚下的路也不同于城市平坦的大路,而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偶尔,远处会传来几声狗吠与牛哞,但除此之外,只有风声与我相伴。
天,要黑了,陌生的环境让我没来由的心慌。我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薄雾,手也握成了拳。
这到底是哪?我为什么会来到这?绝望填塞满我的心。忽然,耳边响起一位妇人的叫唤声:“李莲(外婆化名)!”我猛地抬头——李莲?不是我外婆的名字么?难道……
我抱着一丝希望,循着声音一路探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位妇人与一个女孩正并肩走着,我急忙跑向她们。可这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我竟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再一看,这哪是小女孩,分明是儿时的外婆!
眼前的画面突然发生了变化,再次见到的,是8岁时的外婆。我满心欢喜地注视着——因为外婆去世的早,而我那时又那么小,对外婆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所以,我是多么渴望一个外婆啊。可这时的外婆呢,她的脸上不再洋溢着笑容。我只看见她的眼睑挂着泪珠,声嘶力竭地对着父母大喊:“我要上学!谁说女孩子读书没出息的!”而那位中年妇女叫骂着,说外婆死脑筋、不中用。她身旁的男子,则毫不留情地甩了外婆一耳光。外婆的脸红肿着,头发凌乱,嘴里却仍念叨着:“我要上学……”但那声音那么微弱,又怎么抵得过两个大人呢。外婆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从此,日复一日,外婆每天都在喂牛、挑草和干农活。泪水本应该浸透了她的生活,可在阳光下,外婆的笑依旧灿烂,她心中对“爱”的信念,使阳光从未离去。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我眼前不停地转变着,不知不觉间,到了外婆的25岁。那时,外婆已经生下了三个孩子。我想:有了自己的家庭陪伴着,外婆也许会幸福了吧?可是在繁重的经济压力和生活的压迫下,外婆又一次弯下了腰。当外公在外工作时,外婆照顾了孩子,又要下田去干农活。炎热的阳光普照大地,也灼烧着外婆日益消瘦的身体。在外婆的25岁,她用单薄的身体撑起了半个家。那一根根银丝在阳光下,闪烁着母爱的光辉。外婆对家的爱,让她心中坚持的那束光从未熄灭。
画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的那几幕,分别是外婆疼惜地牵着我、照顾我的画面。当时的外婆虽已经病入膏肓,但她对我,以及对家人的爱,使她瘦弱的背影看上去闪闪发光,是我渴望追寻的那一束光。
最后一幕。
病房内,外婆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显得那样苍白。岁月的痕迹早已爬上了她的眼角,曾经柔顺的青丝变得银白,布满老茧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切都那样神圣、庄严,谁都不愿意开口打破老人最后的宁静。当外婆缓缓闭上双眼,终于,一声抽噎打破了寂静,人们接二连三地开始哽咽。而我的泪水也早已溢出眼眶,一朵朵泪花绽放在地上。我闭眼,回忆起儿时往事……
那时,我虽小,却也感到外婆就要离我而去了。于是,就在外婆去医院的前一日,我拽着外婆的衣角,问道:“外婆是什么夺走了人的生命?”
“是时光,时光使人的生命走到尽头。”
我天真地问:“那时光的尽头是什么呢?”
外婆沉思了一会儿,慈祥的笑着说:“是爱。”
儿时的我不理解外婆的话,可如今,我却恍然大悟。爱,使外婆心中坚持的光从未熄灭;爱,使外婆在我心中的回忆永不飘散。爱,跨越生死,跨越时光。
外婆的一生,是贫苦的,喧闹的,与她离去时的宁静恰恰相反。外婆心中的信念,是坚持,是热爱。而这些,都将会化为一束光,一束我追寻的光,一束照亮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