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早晨,气温低得吓人,前几日下的雪积在路面上,久久未融。心血来潮,随父早街一游。早晨的空气清新纯净,不带一丝杂尘,但不得不说,是真的冷。我一边沿街边走着,提防路面上的薄冰,一边专注于呼出的白气,任由它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眼镜。太阳还未完全出来,天边是灰蒙蒙的。
走了不少路程,肚中有些饥饿,正想回家,爸爸却拉着我拐过一个弯,进了一条小路,说是要让我见见不一样的早餐店。正走着,一股温热的香气溜入鼻中,用力嗅嗅,还有一股淡淡的韭菜味。路边,是一家门面低矮、有些俗气的早餐店,踌躇片刻,我还是跟着爸爸走了进去。
屋里少光,有些昏暗。蒸笼堆得有两人高,屋内似开了暖气,热浪一波一波扑面而来,把空气染成了馒头色,喷香的水饺、包子勾引着我的胃。我点了份水饺便寻了个座位坐下,这才发现这早餐店的“特别”——特别不整洁。座位是绿色的塑料凳,桌子是红色的,泛着油光,桌角还残留着半根面条!
我只好避开不看桌椅的这幅尊容,将注意力转向了那个作为“厨房“的方台。有两盏白炽灯挂在上方照明,方台分三部分,一处是案板,一处是锅灶,一处是蒸笼。案板前,两个中年男子正忙活着。他们没穿厨师的白色大褂,相反,只围了朴素的格子围裙。那围裙本应是红灰相间,现在却爬满了油渍,显得脏兮兮的。水饺是现包的,包水饺的那双大手粗糙、厚实,老茧鼓起,却像绣花一样灵活。一张扁圆的水饺皮在他手中舞蹈,沾水,挑馅,捏合,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煮水饺的人敏捷地把水饺一个个从锅边滑进锅里,看着水饺悠惬地泡着温泉,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灯光从水面上反射着,随着水面涟漪而波动。他看着翻滚的水饺,嘴角含笑,好像忽然来了兴致,双手一拍,眉毛一挑,“哎哟嗬”,一个起调,竟来了段戏。
围裙作戏袍,锅铲当战剑。他的黑瞳仁内闪着明亮的光,浓密的眉毛也愈发有了神采,他的音域宽广,声音极有穿透力,深厚如幽深的山谷,高远似雪山的峰顶,转换自如。我吃惊地聆听着,再扭头一看,爸爸和一众老食客却毫不显惊讶之情。有面带笑容的,有轻轻哼着节奏的。这时,另一位中年男人也加入进来,一呼一应,一唱一和,一曲毕,两人还举起手,摆了一个大功告成的姿势,随即便是一阵爽朗的笑。那一刻,他们眼里似乎有光。
众食客纷纷拍手叫好,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干脆别开早饭店了,埋没人才啊,他俩笑笑:“只是喜欢戏剧吧,没别的心思了。”又笑着将捞出的水饺分送到各桌,爸爸眨眨眼睛:“怎么样,不同寻常吧?”我夹起水饺,咬一口,心情也变得喷香起来。
生活从来不曾索然无趣、黯淡无光,每个人的世界都可以有灿烂光芒照耀。即使我们是寻常之辈,我们也可以因为我们所热爱的生活,而拥有无限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