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絮一般漫天的雪已经停了,我起身推开窗,阳光正好。
初四繁重的学业使我在周末总是起得较晚,但今天我意外的在六点睁开了眼睛。
我偏头向窗外望去——是苍茫的一片白色。如絮的雪落到人间,融成透亮的水珠,坠在冰锥上,装点了那树枯枝。远远一瞧,竟似人间四月梨花开遍,春风带雨。
正当我不以为然之际,几声轻喝在早间的静谧中,猝不及防地荡进我的耳膜。我忍不住起身探头望向声音来源。
我打了个寒颤,急忙抓起一旁的被子披在身上,心底暗暗吐糟这糟糕的天气。
我望向窗外,在漫天大雪的凌晨中清晰视物,总归是有些困难的。我定睛细瞧,好容易在满窗那漾开的层层叠叠的冰花的缝隙中,瞥见了那近乎挤出来的身影——楼下的邻居大爷。
他手里轻巧而有力地握着一柄剑,身上穿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太极服。他就那样站在漫天风雪里,极专注地舞着手中那柄长剑,时而有如白蝶远去匿进雪影般轻盈;时而有如长枪近刺撕裂空气般刚劲;时而有如挥毫泼墨随心所欲般肆意;时而有如秦汉将士坚毅苦训般遵矩。舞得极美。美的惊人。美的花枝乱颤。
恍惚间,我想起曾听过这样一句话:“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那时只知李白作诗水平高,有“诗仙”的美誉,却始终难以想象李白舞剑的画面。如今,我想,若是李白真的舞起剑来,就是眼前这般模样:轻盈、刚劲、肆意、遵矩。
我就这样出神地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已荡气回肠,热血沸腾,就连裹在身上的被子也不知何时滑落了。
细细回想,似乎以前每个奔波于上学路上的早晨,都能瞥见大爷的身影,一年四季,从不间断。正是因为这份持之以恒的韧劲,我才有幸得见这寒冷的飘雪清晨里,极美的一幕。
不知何时,窗外那柳絮一般漫天的雪已经停了。汗水濡湿了他红色的衣裳,好似在枝头盛放的垂露的红梅,晨曦吻在他银白鬓角尚未消融的雪上,凉风抚过那斩断风雪的剑刃上。他还在继续练着,舞着,跃动着。大爷持之以恒的品质宛如一束璀璨的光直照入我胸膛,是那样的温暖,明亮。我莞尔,抬腕推开窗,直腰望着窗外那素裹的银装,和温和的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