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天边陡然泛起一丝黎明初光,她站在鲜红的旭日下,欣长的身形,披肩的长发,无数道金光穿透云层穿透她的身体,她发着光,形象渐渐变得高大,模糊,缥缈,她和光融为了一体。
好美的光!!
我不只一次梦到这个场景,在梦中,艳阳下站着一个女人,她沐着光,与光相融。她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要靠近这束光,我要成为这束光!
我开始搜索记忆里那一束光。
七岁那年,一天放学后,我贪玩偷偷跑去家后面的小池塘,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等到斜阳渐渐落下,我才想起回家。
一到家中,便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欣长的身形,披肩的长发,头顶的灯光照下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将我拉近,平静地望着我,眼里没有波澜。我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直视她的眼,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想母亲会惩罚我。
我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责骂,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略带哭腔的嗔怪。
“你不回来,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该怎么活?”
我抬头看母亲,白炽灯的灯光照着她的眼,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那一刻,我恍惚中明白,原来,我忘了回家这件事,最担心的是母亲而不是我;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是母亲最深的牵挂。
那盏明晃晃的白炽灯,那束流转在母亲眼里的光波,就是我要找的那束光吗?
十二岁,我在学习的征程上披荆斩棘,每每披着一身疲惫跨进家门。
那一段时间,我由于学习压力大,常常吃不下饭,母亲就想着法帮我准备各式早餐。从鲜香麻辣的红汤面,到质嫩爽口的排骨玉米汤;从鲜美多汁的灌汤包,到香醇可口的热牛奶...整整一年,两百多个早晨,几乎没有重样。
母亲藏在早饭中的涓涓爱意支撑着我度过了漫长而又紧张的毕业季,那一年,我成功被养成了一个小胖子,也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上最好的中学。
拿录取通知书那天早晨,我辗转难眠,一早就起来了。家里没有开灯,漆黑的屋子里,唯有厨房里的灯光格外耀眼,顺着灯光走去,我望见了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记忆中的欣长添了几分臃肿,披肩的长发变成了碎发,她说,这样打理起来比较方便。繁重的工作和家务早已抹去了她爱美的心,她的手中是锅碗瓢盆,她的心中只剩了眼前的苟且。
此时,客厅的时针,才刚指向六点。那一刻,我全都明白了,母亲的柴米油盐,成就的是我的诗和远方。
那天早晨,鹅黄色的灯光,仿佛与母亲融为了一体。
十五岁,天边泛起如火般的绚烂。
我站在舞台上,耀眼的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我在台上翩然起舞,光圈随着我舞动的脚步,变换着斑斓的色彩。我感觉自己的全身被照亮,那颗被梦想包裹着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如此鲜活,如此滚烫。
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片,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我心中却被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我,牵引着我傲娇地的舞动、直至华丽落幕。
雷鸣般的掌声环绕在我的耳畔,久久不肯散去。
我走下台,母亲也在等待着我,她站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臃肿的身形,馒头碎发里夹杂了数不清的长发。
这个带我走向光的人,一直在角落里默默陪伴着我。
我的思绪不断翻腾,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想到了我梦中的场景,一个女人站在鲜红的旭日下,无数的金光包裹着她,她被光托起,被光照耀,她和光融为了一体。一个又一个梦中的场景撞击着我的大脑,让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母亲和那个女人的身影相交重合、交错,层层叠叠……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原来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那个与光相融的女子不是别人——她就是我的母亲——在我离家时担心着我,在我生病时陪伴着我,在我悲伤时做我最坚强的后盾,在我征战杀伐时一直与我力量的母亲。
在梦里,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耀眼,她和光融为了一体,点亮了我生命里一个又一个不完整的崎岖。
原来,母亲就是我的光,就是我此生愿意靠近的光,愿意成为的光。
生命浩瀚,但只有母亲和我自己,真正分享过心跳。
“我不要沙滩小岛马车和城堡
我不要人山人海热情的尖叫
我不要五光十色
灿烂辉煌的灯光在闪耀
我只想有一天你能为我骄傲。”
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母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