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诗意?它又在何处?我在日记本上随意涂鸦,写出这样的问题。
好像从小学认识了“诗意”这个词以后,便无处不充斥着“诗意”:山峦重叠明灭,是“诗意”的山峰;暮色苍茫,是“诗意”的黄昏;人们感叹生活美好雅致时说:“好‘诗意’的生活。”就连语文试卷的标准答案上也这样写道:此处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将某物比作什么,富有诗意……可在“诗意”漫漶的时代,我却追寻不到诗意了。
似乎城市的混凝土森林孕育不了诗意的灵性,只能诞生出金属机器般冷漠的骨血。人们疲于奔命,忙碌不已,快节奏生活驱使下,焦虑而又急迫的心理透过眼睛和神态此起彼伏。三点一线的生活让人们习惯于规律化的常态,毫无波澜的平淡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得飞快。麻木了,没知觉了,像被套上嚼子的骡马,人们无心留意所谓诗意,而是被悄然流失的岁月赶着向前。
诗意在哪儿?
我行走在高楼大厦间,试图追寻诗意的踪迹。问天,问地,问虚空,皆是无果。最后拉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稚嫩少年,他奇怪地摇摇头,并未停下去补习班的脚步。
如此,诗意便这般迷失在时代洪流中,追寻不到了吗?
日已西斜,我几近失望,多次找寻无迹后想要返回,却无意中在意料不到的地方邂逅了它。
那是一株羸弱的蒲公英。
它将根系扎在一条老旧砖瓦缝隙中,无力地汲取那点微薄的养分,在阴冷潮湿的墙角生长。叶片如此般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化作齑粉,散为微尘。它郁郁地开上一朵黄花,又拥有了一颗满是洁白种毛的脑袋,美得令人怜惜。而又有人用了一截细绳将它牵引向墙面,让它在恶劣的环境下多了几分依靠。
我惊喜地笑了起来,唇上挂着如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追寻到了!诗意!即使是细碎萤光,也值得被赞美;即使是株卑微的蒲公英,不也是生命的奇迹,值得被人呵护吗?微小的美,却造就了一番盛大的邂逅。
何需刻意创造所谓诗意,诗意就栖居在生活中的任何一个可能性。又何必将诗意夸张到轰轰烈烈,诗意不拘泥、束缚于特定形态。诗意并非桎梏里的池中鱼、笼中鸟,它应是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的模样,在天地遨游,但它也许就在我们匆匆的脚步下,在无意的一瞥中。
谁说时代的进步会湮没诗意?它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它可以很大很大,是银河如练,是光华万点;它同样也可以很小很小,是微光纤尘,是蜉蝣片羽。少年拾叶于银杏树下,将其夹于书中,这是诗意;舞者随悠扬音乐款款起舞,这是诗意;孩童用彩石搭成堡垒,这也是诗意。
一阵风拂过,吹散了蒲公英的种子。那些洁白纤细的小精灵四散开来,在微矄的暮色里熠熠生辉,旋转着上升,于轻快的节律中欢腾着,又像在庆祝这场诗意的邂逅。
我又一次微笑起来,原来,在追寻中邂逅诗意,究其自身,也是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