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独坐灯下,孤独难眠。
抬头向窗外的天空,是皎洁的月。想到广寒宫里的嫦娥,或许也正做在灯下望着地球,也是孤独寂寞的。如若不然,月光又为何惨淡。
白日里不管多么喧嚣热闹,总会被黑夜吞噬,净且静。室内的灯光不再那么明亮刺眼了,似乎窗外的黑暗将透过窗侵蚀进来,猛地看见了室内的黑影。不过是自己的影子。目光进而转到了影子。 他属于窗外的黑暗的么?在悄无声息中,他正在侵蚀我的生命么?不,他是属于我的。不,他就是我。老人说影子是魂魄。人是从影子中生出的。就像生命源于黑暗,发现了光,看到了影子。影子是另一个我。我是另一个影子。影子既是与我共生,又是独立存在的。我也是如此。
影子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吧。就像影子的世界里我们也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世界间的通道是黑暗的。影子和人一模一样。我的思想已穿过影子,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中去。他正看着影子,影子也正看着他,他的思想也穿过影子进入到我所在的世界。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完全相同的事情。不是我在操控他,不是他在操控我。我们是相生相伴的。万物皆是成双成对的。孤独从不存在。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月宫中,嫦娥正对着影子诉苦呢吧。在狭小的房间中,我注视着我的影子,仿佛看见,无穷的黑暗中,一双眼睛,也正注视我。我们的目光尽力着,想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打破这无穷的寂静,消除这无尽的孤独。影子开始颤栗了。不是我在颤栗。那不是我的影子在颤栗。是阻隔我与影子的无边的黑暗在坚定的目光中颤栗。它渐渐地大了,现出原形了。我的身体,追随着我的目光,进入到无限的黑暗中去。
我的仿佛失明了。我的周遭是绝对的黑暗。我看不见我的影子了。他消失了么?被黑暗吞噬了么?不。不。他就在我眼前。他将在黑暗中显现出他的本来面目,是与我一样有血有肉的生命体。 慢慢,抬手,颤抖,触及,寒意。我,我的影子,在接触的那一刻,又脱离那无边的黑暗,又重回到的各自的世界中去。并未触到彼此的热情,但已然领会相会时的,超越了这无边黑暗的激情。
灯光照耀下,眼前仍只是与我同步的黑影。然而我已然明了。他不是窗外无尽黑夜的一部分,不是光触及不到的区域。他是封锁的通道,在那一边,有一个懂我的我。他也已然明了,我的存在。此刻起,我们都不在感到孤独。
有两个人正共同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共同迎接挑战磨难,有双倍的信心,双倍的勇气,双倍的力量,去做一份事情。
灯光熄灭,他隐在我身边,我亦卧在他旁侧。古往今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