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邂逅
我想写下的,是对生活沧桑的桀骜与倔强;我想写下的,是对命运颠沛的不屈与英雄主义;我想写下的,是你。
——题记
是谁来自山河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母亲在我心里是个奇崛的角色,步履匆匆,凤凤火火,永不屈服,奋不顾身,眉目坚毅,这些都是不能概括你的,我的母亲。
我曾偶然在老照片里邂逅你的美丽,你并非是温婉的美丽,你是有刺的,有几分风骨的。你剪着那时老人们还不能接受的像刺猬那样的短发,眉目里都是坚毅果敢,拖着比你还长一截的半身裙,飒飒地站在野花丛里,丝毫不顾及泥土会侵袭你的裙子,你的美丽永远定格着,定格着。
多么可惜,你的人生不像你那样美丽,你在14岁的时候永远失去了你的母亲,后来在我的14岁,你提起她时仍然哽咽,眼含热泪。我明白,那是你颠沛流离的开始,那也是你追寻幸福的开始。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你的宿命住在了飞鸟的眼睛里。那年,你才18岁,就被催促着成家立业,你被世俗的浪潮推着,可你偏要逆流。你逃离了你成长的故乡,外公后来好久不愿意见到你。你追寻着幸福,独立。你带着姐姐给你的微薄的资金颠沛流离。后来你平静地叙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连大街桥洞都是睡过的,像乞丐一样,那里又黑又冷,还有老鼠,说不害怕都是假的。”你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眺望灯火,你独自掩面流着泪,又将眼泪和着心酸与对幸福的憧憬一起埋葬在空空的肚子里。你本可以放弃回家,或许你会成为一个农妇,可你是如此倔强与桀骜。你宁愿一天只吃一顿饭你都要留下,你后来的胃疼也是那时候有的。你日复一日辛勤工作,为着那微薄的薪水,为着你所追寻的幸福。你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你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时代浪潮,你要向世界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你也是在这时邂逅父亲的,你说他老实又木讷,着急死个人,你说你后来就有了一个自行车后座,迎面吹来的都是春风十里,你说你常常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这一扇扇亮着微黄灯火的窗,幻想以后会有一扇独属于你,你说和你一起追寻幸福的人多了一个,说着说着你便笑了,眼泪纷飞地笑着。你是那样的努力,上天不忍看见你的希望落空,你遇见良人,也有了哥哥。你似乎邂逅了幸福。
可是呀,幸福是否总是要玩捉迷藏,生活是否就是一片大海,总是起起伏伏,潮起之后是潮落,消磨,罪过,但那就是你的英雄主义。哥哥后来没能留下来陪你,他仿佛短暂易冷的烟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又奔向远方。我明白那时的你一定很绝望,要不然你怎会将哥哥的照片藏起来不准别人碰呢?要不然父亲又怎会害怕在你面前提到哥哥呢?要不然为何你回忆过去提到哥哥时总是缄默呢?你拼命的想再要一个孩子,所以你在36岁怀上了我。当时所有的人都劝你,“不要她吧,你的年纪不适合生下她”。连一向支持你的父亲也站在了对立面,“你身体不好,生她你会很痛苦的”。可你就是那样的倔强,你挺着大肚子跑回娘家,山路十里,我不知道你到底走了多久。后来也是听旁人提起,“你妈呀,她就是倔的要死,叫她不生,她偏要生,自己跑回娘家,又不愿意麻烦娘家人,真的是,看得人揪心得很”。原来在你的娘家那边,怀孕的女儿是不能进娘家门的,所以你一个人住在阴冷潮湿的老房子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一颗星星,等待你追寻的幸福。你后来的头疼也是那时候染上的,我甚至无法直视你头疼时苍白的脸。父亲也是在你快生的时候才找到你,还是因为你一脚踩空摔倒在地进了医院才找到你。我尚未看见世界,我便感受到你的痛苦。你是在痛苦之后拥有了我。你说:“你拥有了幸福”。
可是我呀,其实是另一个苦难。你如果放弃我现在也许会过得更好,你也许不会被人骗走毕生的积蓄,你也许不会重新回到年轻时那样的贫穷,你也许不会得那场需要动手术的大病,你也许不会发福而身材臃肿,再也穿不上年轻时你喜欢的那条半身裙,你也许不用在零度的冬天里进行漫长的枯燥的工作,你也行会像个孩子一样赖床,也许,也许……。你在得那场大病时,先是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得泪流满面,但你看见我,你又抿抿嘴,用手背连带着鼻涕和眼泪一同擦干,你害怕你会成为一颗星星,害怕我会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害怕我会像你一样因为太早失去母亲而痛苦终生。这一次你上天听到了你的祷告,你最终终是要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你终于抓住了幸福。
岁月流金,你追寻着幸福,终究是要抓住幸福,岁月流光溢彩,不知是因为你还是你的追寻。你不幸,最终抓住幸福,你颠沛,最终有枝可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