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河滨的路上浮动着一层浅淡的光晕,街角的花店轻吐着玫瑰的芳香,贩卖着日暮的晖光。银杏叶伴着小提琴般飒飒的风声,悠然然在半空飘转,倏地下沉,温柔的倚在草上,荡起一圈圈泛黄的游漪。
街上的人飞快的奔走——大概是在归家的路途上,一天的劳累也难消退半分他们炽热的归家的心。而我却慢慢的,有些许怅惘的前去赴约——一场与暮色的约会。听着风,伴着叶,我,如鹤伫立于似海般荡漾的绿地,这天地任我高佻的抬脚,自由的起跳,踩出一段段优雅的舞。
终于到了这约会的地点。身前这河静寂地流过我眼中这世界。携着我的不安,牵着我的愁绪,向西南的水天相接处逝去。这微凉的秋,淡了那中天的炽日喷吐着的毒热的火 ,仅是平静的泼洒着和煦但略显惨淡的光,同远山一道,蒙上一层轻纱,朦胧且浑法。鲜红的玫瑰汁,浅柴的葡萄浆,灰黄的枫叶露,沿墨黑的山的脊梁蜿蜒上爬,沉淀在高悬在天边的画布,现出彩虹般的绚烂,与河上浮着的金玉碎屑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梦中的极乐画卷。
我只是与夕阳对视,似乎彼此都有言欲出,可都欲言又止。
渐渐地,一切就又变得熟悉又陌生,这冷漠而又哀伤的夕阳,在此时极似一枚昏黄,悲哀的瞳,我望着这瞳,本已平静的心却忽地随着一阵胸口的沉闷剧烈的抖动,这心跳敲击着我的耳膜,震颤着我的灵魂.我回忆着他曾目睹的光景——有夕阳下被死亡与恐惧笼罩的拿破仑军队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迷茫的奔走
,有凛冬中莫斯科城下折戟的德军在饥寒交迫中无力的战粟。可他们曾经也是与天下敌手的存在,最终也全葬送给了战争的绞肉机。诚然“仁义下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可在我看来,战争根本上就是人类的灾难——无论谁胜谁负,在这纹肉机开动的瞬间,全部人都再不可幸免了,根本不有在有人可免受战争的摧残。从前,我周围的人们,总是和我谈论着战争之类的事,但他们所言的那些在我看来就是“我渴望战争”此类的可耻言论。战争是人类最残忍的暴力宣泄,当我们举起枪,扛起炮,拨出战刀时,我们就都不可阻挡的变成一群又一群嗜血的恶魔。有人会反驳吧?当轰炸机群从天顶咆哮着俯冲,已方只在感叹着:“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可他们都忘了——忘了城中还会有许多手无寸铁的灾民,他们在听到这咆哮时,又是怎样的绝望?当地上的钢铁巨兽以摧枯拉朽之势滚滚向前时,又何止敌军在堡垒中无助的哀嚎,还有众多平民也被钢铁洪流碾碎。可这些怪物不也都出于人类之手吗?当如血残阳笼罩于断壁残垣和满地尸骸之时,人们依然同往常一样悲伤着,祈祷着,但也像往常一样将无人性的罪恶,塞进一台台用于屠戮的机器中,制造着磨难与仇恨,想来真令人毛骨悚然。
战场上是这般光景,而他们的决策层呢?军人们眼中的血肉飞溅,弹片横飞,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花瓣飘散朵朵。而战争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场场赌局而已——大众眼前,他们西装革履,极尽优雅的亲切握手,而镜头后,他们头戴皇冠,身着战袍,亮出手中
锋利的刀剑,只是随意,放肆地洗牌,发牌,亮出自己的张张王牌,直至让牌堆满牌桌才心满意足的互相妥协。然后向自己的国人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想来真令人作三日呕!
凉风吹断了我的思绪,一切如地狱般的绘图在我眼前渐渐收缩,拉成一条意识的黑线,断断续续的乱麻,同那黑线一同汇聚成一个迷幻的,可怕的空洞。我还来不及再观望那空洞,日光却已不可阻挡的涌入我眼中。
啊!现实竟是如此美好,美好又虚幻。“从那个世界归来的我,流露出由衷的赞叹。我的心绪,也犹如海滨的潮逐渐消翳,情思也如日暮流光般那样纤微。我的魂灵,与教堂的钟声,管风琴一同,吟唱终末的乐曲。
有人说:“人类的残忍没有底线。”这确有如山的铁证可供专究。我不由得反思人们过去的种种:反思唯我独尊的偏见傲慢;反思是非累白的颠倒错乱;反思山呼海唤的盲目崇拜;反思人云衣云的歇斯里底。我将内心的梦幻融入周遭的一切,生灵忽然地有了生命,和我一同轻声祈愿:
愿那些可怕的怪物,永远沉眠,不再轰鸣;
原那些贪焚和欲望,永远埋奔,不再苏醒;
愿那些困苦的人们,得到幸福,逃脱绝望;
愿我们长久的未来,摒弃纷争,共赏斜阳。
唉!人着实可憎。可若望·瓦尔却这样形容人:“和豺狼相似,但具有一种粗犷的亲切,而有时有圣人的灵瑰,最奇异的兽。”我回想起如今的人们——他们都有自己温馨的家,那是疗愈的温暖港湾。纵然会有矛盾,烦恼可大家终会觉得美满吧
对啊!生活总是美好的呀!我阴郁的眼中闪过星辰般辉芒,我所寻觅的,又何尝不是这份温馨与宁静呢?
我也有些倦了。在日将离去的世界中,我像只黑色的瘦猫,在微光中伸着懒腰,却未料被风侵袭了我孱弱的躯体,引出我一个踉跄。
天凉了,我也该去了。我缠紧了心绪,掩埋了忧伤,不想他们留下。
临别,我只回晖,见他将沉入西山的拥抱。
“感谢今日与你的邂近。”
可他只顾独行,执意将这世界拖入黑暗的深渊,终不再与我言语了。
“明天你依然会照耀这大地的,我亲爱的朋友。”我看向自己的前路,勾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