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无限地撕扯着周身不通透的物质,直到金灿灿的阳光铺满的大地上着了一层浓墨,恰恰好是乘凉时。
彼时夏日,今又是光照弥漫蒸腾得密不透风,微微地映着门前的柳树,硬生生地在地上刻着月牙对称形状的叶片影子,而那片片叶子又相互交织,只留下空间中的冗长、复杂,以及大黄狗长长的,且不伸回去的舌头。好是躁动。
“女儿,我上去给爷爷送饭,一会儿就下来。”
声音相较着粗野的天气竟透着泛泛星光,就像夏日喝了杯加冰的柠檬水一样清凉、酸爽。没有应答,只有电线杆上站的鸟的吱吱声,和注视着父亲背影的我的眼睛。父亲的背影宽广坚毅,在阳光直射下,发出闪亮的人性之光。宽阔的肩膀支撑了整个家,但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风听从了雨的召唤,雨听从云的召唤。父亲的步伐有些紧,又低头看了看什么,我想应该是指向十二点的指针,步履更紧密地摆动,是加了倍速的挂钟,而我心中涌出一股要去追逐的渴望,我想追逐他的背影,追逐他的信念。那信念,是他与爷爷的约定?还是,心之所向?
桌前的一碗面条,因为没有主人的应和,一根根一条条,肆无忌惮地发酵、肿大,如同胖妇人的水桶腰似的,挤满了整个碗,甚有溢出的趋势。我和母亲已经吃完了饭,钟表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四十。然而父亲 ,没有下来。
门前的柳树叶片的影子更加纤长,在地上的水墨阴影,浸染出更大的轮廓,似有无限延长的趋势。
吃过饭,我靠着柳树,在它的阴影中纳凉,也遵守着我与父亲的约定。父亲似乎只有看着爷爷一口一口把饭吃完,才会安然地咽下自己的饭。
又看了看表,一点了。父亲的影子终于映入我的眼眶中,步伐缓缓,意态安然,有些“悠然见南山”的意味,而我也只能“又无语,唯有惆怅地醉去”。父亲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久天长地,心心念念都是他的父亲,而唯独没有自己,那么,我就想着我的父亲吧!我不会让父亲独自身处幽深小巷中,更不会让父亲看到我渐行渐远的背影。倘若必须置于如此境遇,我会逆水势而上,提长剑而归,御凌云而回。想到这里,我于是飞奔到他的身旁,拉着他的手晃啊晃,“爸爸,赶快吃饭吧”。父亲转头,看着我,微笑,点头,我们一起笑着,一直笑着,这笑声氤氲了大地,氤氲了光影。
我站在父亲的影子里,我的影子又在等待着下一辈的谁?我要用敬爱呵护父亲,用心践行父亲的孝心,行走在他的光影中。
孝,如一根扯不断的金线,在千万年时空中纵横交错,被有意无意地编织成如锦缎一般华美的云,笼罩了整个中华大地,在这浓厚的影子中,无数人在寻觅,在追逐,那云层之上,分明有一束无限巨大的光源,温柔而坚定,它透过祥云,引领一代又一代的人走向永恒。